刘尔拎着袋子从小店里出来,差点和一个飞奔的路人撞在一起。
“看着点啊!混蛋!”他冲着西服背影咆哮着,向小巷内自己的车走去。打开车门,里面是一堆堆快餐外卖的包装盒。刘尔脱下外衣,露出了里面的警察制服。
刘尔警官今天的运气不太好。就在刚刚,店员居然因为一块五的小钱差点和他打起来。他想也许这是老天爷也在警示他不要胡思乱想,太过冲动。但是他的疑心已经重的受不了了。本应今天当值四处巡逻的刘尔警官,现在却把警车停在了家对面一条背阴的小街上。
这天下午,他的妻子应该一个人在家,而且会认为他在外出巡逻。如果传言是真的的话……
刘尔从纸袋子里拿出两个包子和一杯咖啡,一边吃喝一边继续监视着自己的家。
唔,包子就咖啡,传统美食。
这是一间狭小却整洁的公寓。客厅地板光可鉴人,显然经常有人打理。一张圆形的餐桌摆在角落,上面盖着碎花的桌布。旁边有两张半人高的绿色椅子。里屋的门口还有一小块可爱的地毯,地摊上印着几个字,被一件外衣遮住了。里屋的地面同样一尘不染,但是现在却凌乱的扔着几件衣服:衬衣,长裙,裤子,鞋子,胸罩……
床上传来了阵阵激情与呻吟的声音。
“啊……啊!快!啊!”
声音越来越高,动作也越来越大。就在两人即将到达巅峰的时候——
“梆。梆。梆。”
男人吓得一软,接着就被一把从床上推了下去。女人表情惊恐,额头已经冒了冷汗。
“糟了!我老公回来了!”
“梆。梆。梆。”
要敲开一个陌生人的房门有多难?
如果目标有了戒心的话很困难。但如果目标不知情,那么其实非常简单。假装邻居、快递、水管工人、节目组记者,甚至什么身份都不伪装,只是很有礼貌的说“有件事想拜托您,麻烦您能开下门么?”都可以成功。随机应变,没有固定的套路,这之中,最关键的要素在于一定要自信。
自信,以及人长得帅。
Z先生如是为自己总结着。
他已经听到了里面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的穿着。
这一次就说是物业公司的调查员吧。
不过这一次,Z先生的假身份倒是不用上场了。脚步声到了门口之后,没有丝毫停顿。衣衫凌乱,脸色还有些绯红的女子立刻打开了门,笑的有些夸张:
“哈哈,亲爱的,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你是,谁啊?”
自信,人长的帅,以及乙醚。
Z先生为刚刚的总结补充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条手绢。
花花先生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在全班面前尿了裤子,高中时表白的花束被姑娘轻蔑地扔掉了,大学时和女朋友的闺蜜接吻被抓了个正着,工作时搞砸了一张订单被老板在办公室骂了两个小时……不行,还是现在更丢人。
夕阳西下,寒风中的花花先生赤身裸体地站在阳台上,欲哭无泪。
这女人脑子是摆设吗?明明是敲门,又没有直接开门,你着什么急?居然把他不由分说推到阳台,这里难道是藏裸体成年男子的好地方?衣服倒是又塞给他了,可是床铺根本没收拾,自己的一只袜子也在落在了门口。同志,你这样很容易穿帮的。
光着屁股的花花先生一边从衣服堆里翻找裤衩一边摇头,以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的眼光点评着。
接着他听见皮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于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也开始惊慌失措了。
这个阳台根本就一览无余,里屋的门还敞开着,来人只要再走两步,他毫无疑问就会暴露了。怎么办?他虽然不在乎女方是否被揭穿,可他却不想自己被人揪住揍一顿。
何况不只是被揍一顿那么简单,那女人的丈夫是个警察。
不过他还有最后一个办法:跳到楼下去。楼下已经被他的堂弟租下来了。当初他强迫堂弟租下正在女人楼下的公寓,就是为了给类似这样的情况留一条后路。那间公寓的阳台也被他违章改造,向前多搭出了半米宽左右,正好是一个方便的落脚点。
不过,不行啊。
这个时间,帮主派来的杀手已经到了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真正的内鬼花花先生此时觉得,自己被夹在了两层地狱中间。
赌一把吧,无论如何不能被警察逮到,现在楼上的局面已经是下签了。
花花先生努力用下巴夹着衣服,翻到了栏杆外面。栏杆承受着一个成年人的体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花花先生被衣服挡着看不到下面,只能盲跳了。
Wop-bop-a-loom-a-blop-bam-boom。
他默念着咒语般的歌词,叼着内裤,松开了手。
扑通!
刘尔警官正在解决自己的晚餐。吃一口包子,喝一杯咖啡,又吃一口包子,然后狠狠地捏烂了咖啡杯。
咖啡迸溅在他身上和警车里,他已经注意不到了。
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正站在自己家阳台上。
他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难以接受的现实无情击向了他。一些很可笑的借口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比如也许家里进了一个有露出癖的变态小偷什么的。
接着他的妻子跑出来,把衣服塞给了裸体男人,又迅速的进屋去了。
第一阶段是否定,第二阶段是愤怒。
如果刘尔警官此时还能恢复些理智,他也许会想到为什么这个男子会跑到阳台上这类的问题。不过以他的忍耐力,这倒也是强人所难了。他咣地一声摔上车门,拎着警棍穿过马路,一头冲进了公寓楼内。
“你们听着!我堂哥,花花先生他不到五点就已经上楼了!”
屋里的人都愣了一下。眼镜、公文包先生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小粉先生不屑一顾。
“嘿,你他妈还扯淡。”他又一次掐住了老鼠先生的喉咙。“你害死了老大,连自己亲人也拿来骗人,老子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东西!你不是说花花早就来了么?好呀,你拿出证据啊?哪儿有他来过的痕迹?还是他给你留了什么信息?”
每说一句,手也越紧一分,老鼠先生被彻底掐的昏了过去。小粉先生没注意到,仍然在大吼:
“我告诉你,拿不出证据,现在就崩了你!就你这样的,老子一手一个,掐把死俩!”
扑通!里屋阳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掉下来了一个人。
小粉先生扭头一看,赤身裸体的花花先生抱着衣服叼着内裤,摔在了阳台上。
花花先生安全着陆,抬眼一望,发现阳台遍布血迹,黑猫平躺在里屋床上,脸已经没有了血色,胸口插着一把刀。他心中一喜,看来杀手已经行动了。接着,就看到了客厅里依然活蹦乱跳的几个人。
妈的,他暗骂了一句。
下下签。
至此,黑猫团伙总计六人,老大黑猫——已死,智囊眼镜先生,打手小粉先生,小弟老鼠先生——晕厥,混子公文包先生以及卧底花花先生——裸体,终于在房间内聚齐。
时间是18点45分,距离黑猫团伙彻底崩溃还有19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