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丛里的活物(二)

荒地上的野雏菊盛开了,淡黄色的小小花朵分布在半人高的花茎上,这旺盛的生命,一株拥着一株,一簇笼着一簇,一片连着一片,数不尽的淡黄色笑脸,在秋天的午后,星星点点,如夏夜的萤火,点亮了失落的心情,它们在湛蓝的天空下随风摇曳,安抚了疲倦的双眼。

很喜欢这片荒地,每次经过都能给我惊喜和欢愉。

午饭后我可以把吃剩的骨头拿去喂小狗,它们时常在荒地的草丛里奔跑,只要吹个口哨,就能看到它们忙不迭的奔过来,甚至看不清从哪个方向过来。它们围绕着我打转,小尾巴不停地搖来搖去,眼睛亮闪闪的,让人忍不住想下回再带点什么给它们尝尝,我最常带的是猪肉火腿肠,这是它们喜欢的。

我还可以在荒地上行走,每走一步就会惊起很多小小的生物跳动着,落在前面的植株上,有的碧绿,有的茶褐,那是蚂蚱,大的小的都很灵活。跳跃是它们的天性,能跳出比身体多几十倍甚至百倍的距离。草丛是它们的游乐园,它们成群结对的在这里游荡,掠夺,不知疲倦。荒地上多样的植物为它们提供了丰富的食材,豆类植株应该是它们最爱的美食,每片叶子上都留下被啃食的痕迹,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有的小嫩叶几乎只剩下叶柄在风中凌乱,惨不忍睹,牵牛花的叶子上却几乎看不到什么痕迹,蚂蚱们也很挑食。然而它们并不能总是这么逍遥快活,荒地上经常有成群的麻雀和硕壮的灰喜鹊出没,还有土青蛙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它们的弹跳力那么好,都是为了逃避天敌拼了老命练出来的,没两把刷子的生物在这看似平静的世上活不下去。

玩够了和蚂蚱的追逐游戏,我还可以俯下身去采集牵牛花的种子,捏着浅褐色的苞荚捻一捻,再轻轻一吹,清脆的苞荚碎片就纷飞而去,留下小石子一样的种子,乌黑发亮,很有质感。我收集了十来颗小石子,放进口袋,正要起身离开,却发现一只大蝈蝈安静地匍匐在牵牛花纠缠的藤蔓下,脑袋油亮,后腿饱满,如果我是一只蜥蜴,估计会直流口水。它可能发现了我,一动也不敢动,焦急得等我离开。我用草茎去挠它附近的藤蔓,它很快爬了几步就不见了,也许是钻进泥洞里去了,我等了一会,离开了它栖身的地方。

荒地上有很多有趣之处,我觉得疲倦了,就会在午后去那里寻觅一些未曾发现的乐趣,哪怕只是站在它的边缘眺望远处的樟树林,听灰喜鹊清脆有力的叫声,或者漫无目的地走着,被阳光晒着,都会觉得心情舒畅。

这块荒地总让我想到小时候老家的菜园和看不到尽头的大坝,我的思念里充满了植物与河水的味道,我很想回去看看,却也一直犹豫着准备怎样的心情去面对流逝在血液里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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