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小叶姑娘

01

六月的天，骄阳似火。尽管屋里吹着24度的空调，可小南依旧觉得汗流浃背。望着电脑屏幕上的分数，小南依旧觉得如同身处梦中，心脏怦怦跳，半天，才缓过神来，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小宁的电话。

“喂，小宁，你查分数了没？我593分。”小南略微颤抖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的兴奋。

“小南，我…查过分数了。”小宁低沉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小南不由地攥紧了手机，脑门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的分数，比你少6分，哈哈……”小宁没心没肺地笑。

“你怎么这么坏，害我担心。”小南终于眉开眼笑，“那我们填志愿填哪里。”

“厦门呀，我们不是说好了。”

“可是……离家好远。”

“怕什么，有我呢。”

小宁的口气，永远这么坚定，似乎隔着手机，都能看到他拍胸脯的样子。小南笑了，“好，听你的。”对于小宁，小南永远是信任的。这么多年，听小宁说过最多的，就是那三个字，有我呢。

这三个字，就像一粒定心丸，温暖而又安定。

02

记得第一次见小宁，是在小南八岁那年。那天中午，小南跟着爸爸，在街角的那家咖啡店，见到了跟在妈妈身边的小宁。

小南的爸妈，早在两年前就离了婚，妈妈远嫁国外，她这两年一直跟在爸爸身边，见过爸爸身边出现不同的女子。但这次不同的是，对面的阿姨带着自己的孩子，小南心里什么都清楚，他俩，一定是准备结婚了。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她不喜欢眼前的这个阿姨。但她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抿着小嘴，吃着冰淇淋，把心事藏在心里。

但和小南不同的是，小宁摇着她妈妈的胳膊，“妈妈，你是要和这个叔叔结婚了吗？”两位大人面面相觑，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小南这才注意到小宁，剃着小寸头，小脸干干净净，穿着一件棉布格子衬衫，一条牛仔背带裤，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得很。小宁问过妈妈之后，冲着小南调皮地眨了眨眼，咧嘴一笑。

小南瞬时红了脸，赶忙低下头咬了一大勺冰淇淋往嘴里送，因为吃得急，呛了一口，猛地咳起来。

小宁的妈妈轻轻捏了捏小宁的脸，“真调皮。”

小南爸爸笑笑，拍了拍小南的背，等小南缓过来之后，爸爸说，“小南啊，这个是小宁和他的妈妈，小宁比你大半岁，应该叫哥哥。”

小南愣愣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小宁对她狡黠的一笑，舒展了眉头，就真的叫了一声，哥哥。

小宁满脸笑嘻嘻的，真乖。小南又一次羞红了脸，快速吃着碗里的冰淇淋。小宁碰了碰她的胳膊，“嘿，我们到门口去玩儿吧。”小南怯怯地看了看爸爸，爸爸一向都不允许她独自一人离开他的视线。

还没等爸爸开口，小宁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怕什么，有我呢。”小南斜倪了爸爸一眼，爸爸头一次破天荒地露出了笑，“去吧，就在门口玩儿。”小南心里倏地升腾起一股喜悦，为自己有了一个可以玩在一起的小伙伴，那是儿时，最简单的喜悦。

小宁拉起小南的手，朝着小南撇嘴坏笑。

03

那天，他俩坐在咖啡店门前的藤椅上，小南满脸忧伤，小宁却似乎对妈妈的事情并不关心，只对咖啡店门前的花花草草，和身边的小南感兴趣。小南终于忍不住，“哥哥，你妈妈和我爸爸，是不是……”

“谁知道呢，他们的事情让他们去操心，我不想操心。我跟着我妈见过很多的叔叔。”小宁扭过头来看着小南，“不过，他们都没有带过孩子。只有你爸……”

“我也是，只有这次。”小南定定地望着远处的天空，望着朵朵白云缓缓飘散。许久，她才悠悠地说，“他们，是真的要结婚了吗？”

小宁转过头，眨了眨眼，“别怕，这不还有我呢嘛。”这次，不知怎么，小南突然就觉得一阵心安。自从妈妈走后，小南一直特别怕，怕有一天，爸爸会突然领一个陌生的女子回家，结婚，再生个小宝宝，之后对自己置之不理。

这一天，终有要到来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这次除了一个陌生的女子，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个喜欢坏笑的男孩，小宁。

小宁的话，让她觉得没有比这三个字再踏实的了。

那天晚上回家后，爸爸试探性地问小南，“南南，今天这个阿姨，你觉得怎么样啊?”

“爸爸，小宁会跟着他妈妈一起来我们家吗？”小南扑闪着清澈的大眼睛，望着爸爸。

“会的。”

“好吧。”

一个月后，小宁跟着他妈妈，一起搬到了小南的家。一进门，小宁便扔给小南一个洋娃娃，“喏，送给你的，上次没有准备见面礼，这次补上。”

晚上，俩人一起做作业，小南用手托着下巴问小宁，“哥哥，你以前住哪呢？”

小宁咬着笔杆，眼睛滴溜溜转了转，耸了耸肩膀说，“哪里都住过啊，好多地方，姥姥家，舅舅家，还有其他的叔叔家，反正，只要我妈在哪，我就住哪。”

“那你以后还走吗？”小南无法想象，小宁以前过的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说不准，我妈要是说不走，那就不走了，我妈要说走，那就只能走。”他摇着头，似乎很无所谓。

“可是我不想让你走，我去跟我爸说，不要让你和你妈走。”小南无比坚定。

“好啊，那我就不走了，虽然我不喜欢你爸，可是我喜欢你啊。”

小南也不喜欢小宁的妈妈，但是她却没有说出口。

小南的生活，就这样，随着小宁和他妈妈的到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小南和小宁不在一个学校，但是放学以后的所有时间，他俩几乎形影不离，他俩都不再孤单。小南不会再因为爸爸出差，或者去见别的阿姨，而被送到亲戚家，小宁也不会再因为妈妈谈恋爱，而住到不同的叔叔家。有的时候，两个大人会同时不在，他俩就一起牵着手，去外面的小吃店吃东西。

04

小宁的出现，让小南不再孤单，但是，小区里的那些“坏孩子”，总会故意问小南，小南，你的新妈对你好吗？你的新哥哥会打你吗？哈哈，有娘生，没娘养的王小南。

每当这个时候，小宁就会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头，甚至砖块，朝着那群“坏孩子”猛地砸过去，然后追着他们满院子跑，直到他们跪地求饶。慢慢地，没有人再敢来欺负小南，小南也再不会感到孤单，与畏惧。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小南才明白，其实小宁所谓的勇敢，不过是他过早经历了生活的动荡，和人生的变迁。可是那时，小南却只有心满意足地接受着小宁对她的好，以及小宁独有的陪伴。

有小宁陪伴的日子，无疑是幸福而又满足的。

可是，幸福的时光，就这样晃晃悠悠过了两年。那天，家里再一次传来的争吵声，打破了这片如同玻璃般脆弱的宁静。曾经出现在爸爸妈妈之间的纷争，又一次声声刺入小南的耳中，只是，与妈妈不同的是，小宁妈妈的声音，更加尖锐，更加锋利，犹如寒风中的一把小刀，生生割在小南的心里。

小南吓坏了，颤抖着声音叫小宁，“哥哥，哥哥，他们吵架了。”

小宁正坐在桌前看童话书，并没有表现出小南那样的慌张，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听到了。

“那怎么办呀？”听着外面乒乒乓乓的声音，小南的小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小宁直起身子听了会，放下书，拉起小南径直穿过了正在吵架吵的面红耳赤的两个大人中间。一直走到小区外面的一个花坛旁，彼时的夜，安然而又恬静，没有了大人的争吵声，只有小南的心跳声，和小宁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小宁看着小南说，“小南，我可能又要搬家了。”

小南一怔，双眼噙满了泪水。

一个月后，最终，小宁的妈妈带着小宁离开了。小南一声不吭地站在屋子中央，看着小宁收拾东西。爸爸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屋里，烟雾缭绕，透过烟雾，小宁的脸开始逐渐变得模糊。

小南跟到小区门口，“哥哥，我不想让你走，你别走行吗？”小南声音低的快要听不到。

小宁放下手里的行李，转过身，拍了拍小南的肩膀，“别怕，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一定！”说完，跟着妈妈上了车。小宁就这样离开了，没有说再见，也没有哭泣。在小南看来，这次的离别，将意味着永别。

05

小宁走了，刚刚过完十岁生日的小南，突然觉得无比的孤单，那份孤单，是她在八岁之前一直承受的孤单，现在，这种感觉又突然袭来，就好像在心底穿了个洞，怎么都承受不下去了。她开始想小宁，在每个孤独的夜晚。

爸爸后来没有再结婚，但是小南知道，他一直有跟不同的女子交往，但是再没有带回家来过。小南开始变得愈加沉默，她开始疯狂地学习，开始将自己疯狂的思念，转移到学习上。小学，顺利毕业，中学，以全市第三的成绩考入重点高中。

这时的小南，早已长成了落落大方的姑娘，眉眼清秀，身材窈窕。

报道的那天，小南找到自己的教室，找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来，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扭头，在教室里找寻了一圈，终于看到一个清瘦的男孩，站在后门的位置，对着自己傻傻地笑。

很熟悉的面庞，似曾相识，小南努力在记忆里寻找，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那个男孩穿过教室，来到小南身边，用食指弹了小南的脑门，“傻姑娘，不认识我了，我，小宁啊！刚才在花名册上看到你的名字，我一猜就是你。我说的没错吧？我就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竟然是小宁，那个六年不曾相见的小宁。

原来，一直学习不怎么好的小宁，为了和小南重新见面，他开始强迫自己去学习，强迫自己去研究那些不知名的公式和方程。他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和小南一起站在高中的校园里，他知道，这是唯一可以靠近小南的方式了。

三年后，他们一起踏上了南下的列车，在火车上，小南问小宁，“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对我这么好？”

小宁不假思索，“因为你叫我哥哥啊，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一类人，我们都曾孤单，我们都怕孤单，我们都太想有个家。”说完，小南在小宁的眼睛里，看到了晶莹透亮的东西，那是小南第一次看到小宁的眼泪。

没有人知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何如此相亲相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失而复得，才会倍加珍惜。

本文选自公众号:【叶小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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