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堡文化研究 第199期
作者:史济民
编辑:秦陇华
编者:请珍惜生活中每一件小事情,因为有一天你反思从前,会发现这些其实都重要,直到过了一个甲子年之后,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这些小事情成为了回忆,你才会真正意识到这些小事情的价值所在。
这是六十多年前农业合作化初期时的事儿。
我的家在铜川市黄堡镇史家塬村。村子坐落于黄堡镇东三里朝南倾斜的黄土塬坡地带,全村五十多户人家分散居住在圈椅形凹状斜坡上,坡底就是门前沟。各家各户基本面南向阳,在黄土崖底部扩出面墙,挖成拱形窑洞,窑洞宽约一丈,深约三丈多,按上门窗,简单抹麦秸泥皮白土刷白就可以居住。多数人家院中盖有厨房或工具储藏棚等附属建筑物,少数富裕的家庭院里建有坡向院中一坡流水、东西对檐双排、或单排的单面厦房。
这里属于渭北黄土台塬,是典型的黄土高原旱塬地区。塬面高出黄堡镇川道约百米,平整的黄土梯田呈大小不一的条块状分布在黄土斜坡及台塬之上。在巨厚的黄土沉积层以下隐伏基岩为奥陶纪的石灰岩,这种岩石就裸露在我们村南侧的门前沟里,由于这种灰岩x形节理裂隙发育,地表降水渗入地下后容易渗漏,因此就形成了家乡一带没有地下水,所以吃水就成了家乡人的一个大难题。可敬可爱、聪慧勤劳的先人们发明了旱塬地区贮存雨水的最佳方式――水窖,是水窖的水滋养了祖祖辈辈旱塬人,所以水窖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并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水窖,故名思义,就是地下盛水的窖。在黄堡地区东塬,我们村南边的文明塬、北边的黑池塬等都广为分布。在五十年代初期合作化时,我们村里就有水窖就十几个。
水窖位置常常选择在一处较宽阔的麦场一侧,场的坡度微微倾向于水窖的方位,有利于下雨时雨水汇集流入水窖,从而收集雨水至水窖之中。由于打麦场场面比较干净,所有收集的天然雨水仅含有较少污染物的。在其他容易汇集雨水的地形的巷道,凹槽地形的道路之中旁是不宜选择水窖位置的,因为这样的环境中常有粪便、杂草等污物很难达到人们的饮水用标准的。
构筑施工常常是在雨水较少的春季。在预先选定的地点垂直向下挖掘约深度约三、四丈深、直径三、四尺左右的竖井,在窖底部再扩大至一丈多宽一丈多深的偏圆球状窖池。窑池挖成功之后,为了防止渗漏,在地下窖池底部和周围的前挖出内小外大楔状凹坑,间距约一尺左右。人们就从远处拉来了粘结度较大的红色粘土,砸压成粉末和成均匀的泥,制成五寸见方、长比窖底凹坑加长三、四寸的楔状泥块,再将这些上大下小的红色胶泥块吊下到窖底,嵌置于凹坑之中,由身强力壮的小伙用特制的一尺多长的平木槌,小伙子们挥开臂膀,一下接一下的拍打,“啪……啪……啪……”,直至窖底的泥楔子全部展开相互衔接、严密粘合表面平整为至,这样的“钉窑”工序全部结束完成之后,打窖钉窖的工程才算全部竣工。最后在窖口留置进水口,筑砌方正的窖口石,架起辘轳并缠绕绳索,这样水窖才达到存储水,绞水的条件了。
每年的七、八、九三个月,就是水窖储水最多季节。一到下雨,家中的老人和小孩都急急忙忙把家中的桶、盆、罐拿出摆在屋檐下接收雨水,把家中的大小水缸全部接待满满的,我们这些孩子们在雨水中玩耍嬉闹,甚为高兴。家里的中青年男人冒着雨匆忙赶到场里,到水窖边打开收集雨水的进水口,清理秸秆杂草或树枝等杂物,为让雨水尽快收集到水窖中,或者铲修水道,或者探察收水的尺寸……。每次在暴雨过后,从水窖中绞上来的水是黄泥色,必须在水中放入明矾粉末,搅匀沉淀后才能食用。雨水比较充沛的年份,一般水窖中收集储存的雨水是可以够食用的。水窖过几年就要清掏一次,因为时间久了会沉积很多淤泥、或者掉入窖内的杂物。
小时候,因我们家里人口多,或遇到降雨量较少的干旱年份,到了的二、三月份,水窖中的水就接不上了,我就跟上哥哥赶上牲口到黄堡镇西边的河里去驮水,那里有较深的水潭,可以很快灌满大驮水桶。驮水的大桶每只能盛七、八十斤水,只是桶的上口是用平板封闭的,留一只拳头大小的口,用圆木柱状的木塞子塞上防止颠漏。灌满水以后,先将一只桶掂放平放在牲口的鞍子上,再将另一只水桶挂上钩子与鞍子上的第一只桶钩起来平衡好以后,这时我们就可以赶牲口回家了。
最令人难忘的是大概一九五五年的冬天,当时是农业合作化三年。因为夏季下雨量很少,村子里的水窖里大部分存储的水已经很少了,这年冬天的腊月里连续下了几天几夜的鹅毛大雪,打麦场上白茫茫的一片,积雪厚度足足有七、八寸,我们这些儿童别提有多高兴了,正赶上学生们放寒假,孩子们痛痛快快地在雪地里玩耍,堆雪人,打雪仗……。第二天大清早,村长志瑞叔在村中心的窑畔上大声喊叫:“社员同志们,大家注意了,全村所有男女社员带上工具,到东场里收雪了!”
西头有一眼较大的水窖,这口窖当时是全村最大的窖,合作化前是我们家的,合作化时入社了由生产队社员集体使用。东场场面面积较大的西半部分的原来是我们家的,面积较小的东部分场面是邻家的,中间有一条道路横向通过,但高低是一致的,两边的打麦场合计约有十五多亩大小。
不大一会儿,一百多各男老少大伙来到东场里,开始向窖里收雪了。收雪就是把场里的雪推拢集中运到窖口,向窖中倾倒,社员们有人拿着一根把上横向安装三尺多长的木板的推把,有人拿木锨,一下接一下的推雪;有的拿着可以抬雪的大老笼——就是直径有三尺多的大荆条笼,大多妇女抬着大笼。大伙争先恐后地推雪、堆雪、抬雪、铲雪,兴高采烈地抬着、提着,把雪一筐一筐地向窑口倾倒进去…..社员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瑞雪兆丰年啊,明年一定好收成!”“这么大的雪多少年也没见过了啊!”我们孩子们学着大人们的样子,用小笼子抬着雪向窑口边倒去,因为担心有危险,不允许孩子们到窖边去,有大人用木锨或铁木锨铲雪向窖口里扔进去……。在东场的场面上到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记忆中这一年家乡下的雪是我小时候见过的最大的一次雪,这年冬天也是历史上最冷的一个冬天,时间持续到过春节时,家家房檐上的冰溜子冻了二尺多长!
作者简介:史济民,祖籍铜川市黄堡镇史家塬,生于1946年。1953年~1962年在原籍村里、黄堡小学、黄堡中学读书。1970年毕业于北京大学,高级工程师,国家注册建设监理执业工程师。历任铜川市设计院副院长、市地震局副局长、西飞基建部处长。2006年于西飞公司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