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走

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

  我走在去地铁口的路上。

  夏日的阳光照得我头皮发麻,身上、脸上渗出密集的汗珠,汗珠浸透衣服,衣服黏在身上;汗珠濡湿头发,头发附在脸上。

    浑身上下的黏腻感,再加上高温,烦躁、厌恶感兜头兜脸地罩住我,我半分逃脱的力气也无。

    “你一个大专生凭什么领的薪水和我一样?”

    “你27岁都没谈恋爱,一看就是性格有问题。”

  我的思绪还沉浸在,刚刚办公室里发生的争吵上。一位男同事诬陷对面女同事偷拿了他的手机充电头,展开了对女同事的辱骂,女同事受不住哭了起来。

  女同事是我的高中同学,我走过去安慰她说:“销售是按业绩说话,别太往心里去。”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虚的狠。

  我是高中毕业的,虽然下个月能拿到函授的本科毕业证书,但是算起来我还是不如他们。

  我目前还没谈恋爱。高中时,我喜欢一个男生,临到毕业我都没勇气告诉他。因为我知道家里没条件让我上大学,按爸妈的意思我高中毕业就外出打工,好给我上初一的弟弟攒结婚的钱。

  今年是我工作的第八年,前两年我工作不稳定,有些时候朝不保夕,没心情谈恋爱;后六年,父母给我定下30万的目标,每月我需要寄4000回家。4000元不算高,可是作为销售,如果不努力,还是有难度的。这样我的精力全在拓展客户上,寻找人生伴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年前有同事跟我表白,但是他也只是说了一句“我喜欢你”而已。我当时在想,如果他主动关心我,给我安全感,我大概率会答应他吧。

  我一边想着过去的种种,一边看着路上行人,猛然从背后蹿出一个人来,向前满脸笑意地对着我说:“这不是咱们公司销售五强张梅吗?”   

  他的突然出现,吓得我向后一退,“你是李华?”

  “怎么你不认识我?亏我还觉得我们两有缘。”李华脸上的笑意蓦然不见,转瞬成嘴角微弯的样子。

  “我们办公桌离得远,平时大家各自跑自己的业务。”

    我心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补了一句,“对不起哈。”

    听我这么说,他的神情才变得柔和了几分。

    “看你这个方向应该是去地铁吧?”

  “嗯。”

  “一起走吧!”李华向前扬扬手。

  我们并肩向地铁口走去。

  “这么热的天,你一个女孩子怎么都不打把太阳伞,也不穿防晒衣。”李华侧过脸,注视着我满脸汗水的样子。

    接触到他的眼神,我的心口咚咚咚地乱跳起来,几秒钟后,他别过脸去,从标有耐克标识的斜挎包里拿出一把规整的太阳伞,他取下黏扣,抖动太阳伞,撑开举在我们头顶上。

  在太阳伞下,一丝丝凉意从头顶流进我心里,我狂跳的心渐渐地也变得安宁,我的眼里看到了夏花烂漫的景色。

  我们走到地铁口,一左一右刷卡入站,终于我们分道扬镳。

  这时我才松一口气,在脑袋里搜索关于李华的信息。

  他是半年前进到美研有限公司的,他的业绩倒数第五;他很少参加公司的集体活动,只与公司两三个男生关系较好;他的穿着,女同事在私下里议论纷纷,听起来都是广告里说的名牌。

  谣传说他热衷于追求美女。

  而我并非美女。

2

  我如往常一样,提前20分钟到办公室。整理待开发客户资料,删掉两个,新增三个;记录走访、电话客户后的情况;写昨晚的读书笔记;去财务室把昨天的收据换成发票。

    各部门同事陆陆续续进到各自的工位,唯独销售部寥寥无几。销售中,有的打完外勤卡,继续窝在家里睡觉;有的直接奔赴客户处。我是为数不多每天按点来公司打卡,再外出拜访的人。

  从财务室回工位,我看到桌子上有一杯奶茶,红色的西瓜碎冰在杯口堆成一座小山。夏日里吸上一口,全身瞬间升起一股凉意,我想这感觉定是舒服极了。

  我环顾一圈办公室,我看到东边李华正抬头看着我微笑。

  “你?”我指指奶茶,脸上不露分毫神色。

  “你昨天去地铁口,出那么多汗。”李华并没有直接回复我的话,可是他的回答让我心里干燥的尘土,泛出水汽,这股水汽滋润着我心中熟睡的种子。

    “谢谢。”

      “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

    “今天中午我不方便。”我在心底不断地提醒着自己,我不是美女,他外表那么光鲜,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李华略有急切地走到我面前,  “那晚上呢?”

  “晚……上……”我没料到他会走到我面前来,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晚上怎么样?”李华略有些坏笑地看着我。

    我的心脏失去了节奏一般,狂跳不止。

    “好。”

    “我们加下微信吧!”他说。

    我机械地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他扫码。

    我的心跳让我想逃,离他远一点,我转身准备走开。

    他拽住我的胳膊,笑着看着我说:“我要看着你通过。”

    我努力控制无措的手,点击“通过验证”。

  他松开我的手, “晚上见,地点我到时候发你微信上。”

  我侧过身,点点头,向办公室门口走去。

  “诶,奶茶忘记拿了。”李华的声音,那个我想听又害怕听的声音啊,又在跟我说话。

    他向我递过奶茶,我转身走出了办公室,下到底层楼时,我才发现我忘记拿客户记录单了。

  算了,在手机上记吧。

  李华平时不是不会来办公室吗?今天他怎么来了?

3

  下午四点,我走访完了计划中的客户。回到出租屋,我把五条裙子拿到胸前一一比对,一件一件地看过来,不知该如何选。折腾半小时,最终我选了那件最新买的天蓝色的连衣裙,其余四件因买的时间久,颜色已没有往日的艳丽。

  李华选的吃饭的地方离我出租屋很近,坐地铁十分钟不到,是一家鸡爪火锅店。

  我比约定的时间提前20分钟到。

  我选一个靠门口的位置坐定,看着进出的人,有成群的,有两人的,有单个的。我发现单人时,人的脸上有股散不开的愁绪,而两人以上时,人的脸上大多洋溢着幸福的神色。

  离约定时间过去10分钟,李华的身影出现在在门口,他穿着一件蓝色短袖衬衫,黑色的西服裤子,梳着大背头,手腕上戴着一款黑色的手表,脚上是一双黑色皮质单鞋。他的脸上有细密的汗珠。

  目光与他相触时,他对着我浅浅地笑了笑,我低下头不再去看他。

  我们点好菜,他的声音伴随着一股辣辣的味道,响在空气里。

  “很荣幸能和销售五强一起吃饭,你不会像上班一样提前20分钟到了吧?”

    “嗯。”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平时怎么谈客户的,不会也是客户问一句答一句,不多说一句话的吧?”他放下筷子,眼里满是温柔。

    “怎么会,我和客户关系很好,能聊很多。”我留出了一个话头,心里在等着他问和客户聊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我和你关系不好。”他眉头向上皱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原样。

  我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托起装满千张的盘子,把千张倒进锅里。

  “好啦,我问你个问题。”倒是他开口化解了我的尴尬,他接着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汗吗?”

  “热。”

  他夹起一块豆腐放进碗里,抬头看下我。

  “因为我是Han 人。”

  噢,这样啊,我嘴角扬了起来,露出了八颗牙齿。

    “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

    火锅店里笑声不断,我心里熟睡的种子在这欢笑声、赞扬声中,小心翼翼地探出了青翠的嫩芽。

  他见我不说话,接着又说道。  “我也想业绩升上来,多挣些钱。”

  “嗯,我支持你。”我羞涩地低下头。

  “你怎么支持,”他略有思索的说,“不然你教教我怎么谈客户呗。”

  “好。”为了感谢他,我爽快答应。

  4

  这之后的一个月里,他隔三差五就给我送奶茶,约我一起吃晚饭,慢慢地我适应了和他在一起时的紧张感,变得能主动开启话题。

  这一个月里,我拿到了我函授本科的毕业证。按计划,接下来我去考会计证、教师证。

  在这炎热的夏季,公司每年都会组织一场漂流团建,今年也没另外。漂流年年如是,我们的热情也年年如是。

  这次漂流李华也积极地响应活动,以前公司的团建,他都是不参加的。大部分同事对此表示嗤之以鼻,并对我投来同情的目光,这同情的目光,让我很诧异。

  上大巴车时,李华不由分说地抢占了我原本预留给高中同学的座位。

  车子行进中,摇摇晃晃,大部分人被摇入了梦乡,我也不例外。

没多久我的头随着抖动的肩,上下颠着,我从中醒来,耳朵里听到有个温柔熟悉的声音喊我的名字,我睁开眼发现大家都在下车。我赶紧坐正,扭过头看李华,他正瞧着下车的人,我整整头发,随着李华下车。

  分配漂流皮划艇时,平时和我关系亲密的同事没提出要和我同皮艇,而我也没有。我自然而然地和李华同一皮艇。

  我两面对面坐着,眼看工作人员松开皮艇,皮艇流入深水潭,深水潭下是一个小陡坡,我用力地抓住皮艇两边,皮艇在水潭里左右摆动。

  “马上要下坡了。”李华兴奋地看着我说。

  他的神情让我心里某处紧绷的地方得到松解。

  “嗯。”

  皮艇被一股水流推动着向前,临坡时,它极速向下坠,皮艇在空中向左侧侧翻,说时迟那时快,李华见势身体向右边倾斜。我心中迟疑是否要向右偏,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皮艇已钻入水潭里,我也随之掉进水潭里,瞬时间我的嘴、耳朵灌满了水,窒息感、下沉感,我……坠水了。

    一个有力的力量把我从水里向上拽,耳朵里的水出来,眼睛处压迫感消失,我被牵着到岸边坐下,他拍拍我的背,我接连两三口吐出喉咙、嘴里的水。

    “你好些没?”是我熟悉的声音,极轻极温柔。

    “我没事。”我没有抬头看他,只定定地坐在那里。

  我听到有人在我身边坐下的声音。

  良久,我说 :  “我们从头再来吧?”

  “我们走下去也可以的。”

    “这样可以吗?赶不上回去的大巴怎么办?”我扭过头,正迎上他的目光。

    “没关系的。”他笑笑说。

    刚刚的窒息感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我同意了他的提议。

    我们换好衣服,沿着上来的山路向下走去。

    一路上他不停地讲着话,说他小时候的故事,讲他的家人。

    一个个快乐的故事,一个个鲜明的人物,让我离刚刚发生的事故越来越远,真实感重新回到我身边。

    叮叮……

    我接起电话, “你和李华呢?”  手机那头传来急不可耐的声音。

    “我们在山半腰。”我的声音怯怯的。

      “你们两真耽误事儿,有人还要回去照顾医院的家人。”

  “我们下去还要一个小时,怎么办?”我求助的口吻对着李华说。

  “让他们先走吧,我们到山脚下看看有木有回广州的车。”

    “经理,你们回去吧。”我无奈地说。

  一个小时后,我们走到了山脚,暮色笼罩。

    山脚零零散散车辆,我们一会儿功夫就问清楚了他们的目的地,没有去广州的。从广州过来的车辆一般都是上午,很少有团队挨到现在才走。

  “现在怎么办?”我绝望地看着车一辆一辆地消失在视野里。

    “我们今晚住这里吧?”他指了指右侧同源宾馆,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这……我没带衣服啊。”我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

    我心底没来由地紧张着,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老板,有房间吗?”李华大声喊着。

    从里屋走出一个中年男人。

    “有。”说着递给李华一张302的房卡。

    “只有一间房吗?”我问。

    “你们要开两间吗?”中年男人一脸疑惑的表情。

    李华看着我,笑道:“一间就好。”

    我感觉我的脸在发烫,我低下了头,任凭李华拉着我胳膊,把我带到302房。房间里散发着霉味,地板踩起来轻飘飘的,靠墙放着一张一米五的床,床上放着褪色的且沾着黑色污渍的空调被。狭小的卫生间里右边瓷砖上是一幅LT女画像。

    我站在李华后面,转身准备下去再开间房,李华拉着我的胳膊没松开,他扭过头开口说:“不好意思啊,这里没其他宾馆了,今晚只能将就一晚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别下去。”

  话音未落他展开双臂把我抱在怀里,我的鼻子靠近他脖子时,闻到一股酸味,我们两的身体紧靠在一起,相互带来的热量扩散着这股味道。

“如果你要下去,我就不放开你。”

  为了尽快摆脱这股味道,我答应了他,他松开我,我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清新的水被我打在脸上,有些被送进鼻孔里。

  我简单洗漱了一番,完整地穿着衣服走出卫生间。

  这时房间里的空调已被打开,还好有空调。

  我闭着眼缩在床角,狭小的房间里传出他动作的声音,他在洗澡,他躺下,他说话。

  “你缩在角落里干嘛?”说着向我靠了过来,我感受到他身上温润的触感,我的身体却猛地感觉到一股凉意。

........

  清早我们坐在大巴车上,我问他: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说呢?”他嘴角带笑。

    “我问你,你倒反问我。”

    “当然是情侣啦!”他搂过我的肩,满面春风。

5

  我和他谈恋爱了,同事们看在眼里,有的眼神里是羡慕,有的是不屑,有的是同情,有的是坏笑。

  原本和我一起吃饭的同事,自动退出了我的生活,我每天和李华一起吃饭、散步、逛街。

  李华觉得我过得还没他精致,于是他送给我不少配饰品,还有和他同款情侣手表。他给他自己买了一件天蓝色的短袖,说是配上我那条天蓝色裙子。

  我时常能听到他的表扬,比如“你真好看”、“你的眼光真好”。

  他的表扬让我眼前幻化出满山满野的夏花,红的,蓝的,粉的……

  他对我的好,我无以为报,我能给他什么呢?

  我的工资大多寄回家了,我弟弟已经上大学,弟弟找女朋友,爸妈让我再多寄些回家。对于父母的要求,我没有勇气拒绝,一旦我拒绝,我怕我从此便没有家。

  我长得不漂亮,学历不高,我有什么胜过他的吗?

  我的业绩,李华的业绩是公司里的倒数,我可以帮助他提升业绩,之前我已经向他说过提业绩的方法,但是他的业绩并没有提升,那这次我带他去走客户,做他的售后。

  他听说我的想法,语气平淡。

  我计划上午领着他走访我的客户,客户见到我无一不说: “你变化好大啊!从里到外都变了。”

  他们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欣赏。

  “他是我男朋友,托他的服。” 我指指身边的李华,笑着回答。

  下午我们又一起去到他的区域,开发客户。

  一个月后终于李华的业绩升到了中等水平,这个月公司公布业绩后,紧接着公司又发布了一个晋升和裁员的通知。

  “接下来三个月的平均业绩居前五,将晋升为西南、华北、华南、东北、华中的区域主管”

  “接下来三个月,平均业绩在倒数三名内的,公司将裁员不再聘用。”

  通知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不论哪种都暗下决心,拼死一搏。

  我在美研工作这么久,是应该要往前跨一步了。我内心欢喜地看了看李华,他正低着头写着什么。

  之后的日子我和李华商量,我们各自去开拓客户,争取我们都进入前五名。

    目标是美好的,可是现实是残酷的,销售这行想要拓展客户,不然就开发新区域,不然就抢占别人的客户。

    第二个月过去,我的业绩没有突破第五,相反李华的业绩突飞猛进,进到了前十名。

  看到这个结果,我真心替他开心,同事间却议论纷纷,有人说起李华用给回扣的方式抢占别人客户,有人说李华受到前女友的贬低才把心思转到业绩上来,有人说李华和我在一起就是利用我提升业绩的,实际上他还答应家里的相亲。

  我的高中同学,不忍我被骗,扭扭捏捏地把这些话告诉了我。

  我不信,在我心里李华谈客户很有天赋,他的提升全是自己的努力。

6

  傍晚我和李华约在鸡爪火锅店吃饭,那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店。

  锅里咕噜噜地冒着泡,泡顶的灰白色似乎是想挣脱红色液体的束缚,不停地努力向上突破。

  我坐在李华旁边,我们沉默不语,我看着李华,李华看着翻滚的泡泡。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终究还是我打破沉寂。

  “你这些年来都把工资寄给家里了?”他反问我,我点点头。

    “你是不是傻,你急需要钱时,你能保证你家人能把你的钱给你吗?”他的神情里有责怪。

    “你怎么知道我给家里寄钱的?”

    “这个重要吗?”他再次反问。

    是啊,不重要。

  他关掉了火,泡泡越变越小,直至消失。他拿起筷子,夹了个鸡爪吃了起来。

  “你去相亲了吗?”我问。

  “我又没跟她继续发展下去,单纯吃了次饭。”他吐掉嘴里的骨头,不耐烦地说。

  “吃了什么,也是这里吗?”

  “重要吗?”  他夹起了鸭血,放进碗里。

  不重要吗?我是什么?看着满锅冒着香气的食物,我竟一点胃口都没有。

  “你别信那些嚼舌头的话。”他拿起筷子,翻动食物,夹起热干面往我碗里放。

  “你喜欢吃热干面,吃点吧?”他语气平淡地说,说完低头吃他碗里鸭血。

  我把碗里的热干面吃完,放下了筷子,我不再说话,沉默地看着他一边吃着嘴里的东西,一边盯着手机输入着什么,时不时嘴角溢出微笑。

7

  最后一个月大家势头更猛,我却因为李华近日来的冷漠而失去走访、联系客户的劲头,工作的热情像因灼热的光照而枯萎的夏花,失去了活力。

我还总是默默流泪。

  我很想告诉他,为什么我会把工资寄给家里;我很想把心底这个最隐蔽的角落,展现给他看;我很想他别对我这么冷漠。

  可是我没勇气说出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如期报考了九月份教师资格证的考试。我把更多的精力投身到没有李华的世界里,如此这般我才呼吸到一片舒服的空气。

    月底最后一天公司公布最后一个月的业绩,办公室坐满了人,大家期待的就是这一时刻。

  我打开表格,第五名是李华而不是我,我名字前的序号是15。

隔壁桌的同事滑动椅子到我旁边,在我耳边轻轻说: “你第十六。”

    她向上继续滑着手机,接着说:  “李华第五,见鬼。”

    她碰碰我胳膊肘,见我没反映,自顾地说:“真替你不值,听说李华还在别人面前炫耀拿下了你。”

  她的话飘入我耳朵,落进我心里,它们压得我喘不过气,我起身走出办公室,站在过道的窗户前,大口地喘着气,眼泪随着吸入的空气流出,滴落。

  事情终归要有个说法。我找到财务,查看第三个月的业绩数据,客户收据单。

  现实总是那么残酷。

  我向公司提出了辞职,爸妈对我的辞职很是惋惜,但好在他们说:“回来认真备考吧!”

  临走那天,李华提着满满一袋零食来火车站送我。

  “对不起。”他眼神里闪着真挚的光芒,他把手里的零食递给我,接着说:“我买了些你之前爱吃的。”

  “谢谢。”我轻声说,转身离开他,这个再也不愿见到的人,我的眼角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出,滑落。

  他在我客户收据单上,写上他的名字导致我业绩为零这件事,我或许忘不掉;他的赞扬、伤害,我或许也忘不掉。

  可是这一切重要吗?

  一切都得向前走,不是吗?

忘不掉的,就主动舍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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