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在贾府的众多丫鬟里面,似一股清流般的存在。她就像一枝青莲一样,虽然立足于污浊、险恶的环境之中,但却能依附于污浊、险恶的环境中野蛮生长,而且还能开出一段属于自己独特的清香和芬芳。
宝玉曾经有一句话,道出了平儿生存之艰难。他说,“平儿并无父母兄妹,独自一人,供应贾琏夫妇二人,贾琏之俗,凤姐之威,她竟然周全妥帖......”作为凤姐的陪嫁丫鬟,虽然明面上算是贾琏的一个小妾,但其实名不正,言不顺,只能算是个通房大丫头,连半个主子都不是。而贾琏是出名的好色之人,凤姐又妒忌心强,她但凡和贾琏有半点亲近举动,恐怕就难免被凤姐所不容,算计,甚至像悲苦的尤二姐那样被践踏致死。所以,宝玉才会发出那样的感叹。
事实上,当时和平儿一起陪嫁到贾府的有好几个丫鬟,但因为种种原因,均为凤姐所不容,最后只剩下平儿一人,足见平儿能在凤姐身边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委实不容易,需要非同常人的智慧。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险恶的环境中,平儿却安之若素,坦坦荡荡,活出了自己的精彩。
作为凤姐的陪嫁丫鬟,她被凤姐视为无话不谈的贴心心腹,而且,凤姐作为贾府的“执行总裁”、实权派人物,主政一切大小事宜,她在凤姐身边其实还拥有行使总裁助理的特权。凤姐染病在床的时候,她甚至可以全权代表凤姐在贾府杀伐决断,比如处理 "玫瑰露"、"获苓霜"以及“厨房风波”事件,就是她一手经办的。李纨有一句话可谓道出了平儿在凤姐身边的重要作用,说她是凤姐身上的“一把总钥匙”。平儿作为“执行总裁”王熙凤的私人助理,已经做到了让凤姐须臾离不开的地步,可见她的聪明睿智。
作为贾琏的小妾,她从某种程度上其实是凤姐心目中的一个假想“情敌”的。但是,在好色的贾琏和妒忌心重的凤姐之间周旋,平儿却做得妥妥帖帖,滴水不漏,既不让凤姐对她心生妒忌,又让贾琏对她又爱又敬。为了照顾到凤姐的情绪,她平日主动远离贾琏,不给贾琏半点亲近的机会。但是,她又不是一味地讨好凤姐,冷淡贾琏。在贾琏身上,她也经常显示出很体贴、包容的一面。比如她背着凤姐为贾琏隐瞒出轨赃物—多姑娘的头发,比如她背着凤姐偷偷给贾琏私房钱安葬尤二姐,都让贾琏心存感激。
平儿不仅在凤姐和贾琏之间应付自如,而且,在贾府上上下下也赢得了极好的口碑。贾府中,上至贾母,中至大奶奶李纨,下至各房的丫鬟小厮,无不对平儿称颂有加。阅人无数的贾母说平儿是行事妥当的孩子,李纨甚至无比欣赏地说她很该和凤姐换个位置,而一众下人则无不说平儿心地善良,暗地里背着二奶奶做了很多好事。
环顾整个贾府,能得到上下一致称颂的人,似乎在书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薛宝钗,一个就是平儿。但相比世故圆滑的薛宝钗,平儿不装,既不媚上,也不欺下,虽然行事通达,但绝不世故圆滑。
薛宝钗虽然口碑不错,但她骨子里冷漠,甚至冷血,更瞧不起下人。比如金钏之死,王夫人尚在自责不安的时候,她却说金钏可能是不慎自己掉进井里的,并说,如果自己跳井的,也是个糊涂之人。可见,面对地位卑微的下人之死,宝钗视如草芥,没有半点怜悯之心。而且,别看宝钗平时一团和气,但如果自己心情不好,也会对下人大发脾气,比如怒斥小丫鬟靛儿:“你要仔细!我和你顽过,你再疑我。和你素日嘻皮笑脸的那些姑娘们跟前,你该问他们去。”一席话,把她平日待下人谦和的伪装面具全部撕下。
而平儿,即便大权在握,也从来不颐指气使,作威作福,更从来不会对下人摆主子款儿。她不仅自己背着凤姐对下人做了许多好事,而且,当面奉劝凤姐对下人要宽容一些:“得放手须放手,什么大不了的事,乐得不施恩呢。”
如果说薛宝钗的好口碑是装出来的,是靠隐藏自己的内心获得众人口碑的话,那么,平儿则是以一颗真实、坦荡、善良、发自本心的平和之心获得众人口碑的。
在平儿身上,曹雪芹几乎赋予了她中国女性的全部优点:美丽、坚忍、善良、聪明、睿智、宽容、机变、持家有方、通达干练等等,在整部书中,平儿可能是最完美的一个人。
一个“平”字,可谓概括了平儿身上的一切美好的品德和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