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碎女子
我和阿牛常年在外打工。糖宝就由公公婆婆照顾。
糖宝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从小就喜欢和村子里的孩子疯玩在一起。
去年回年,糖宝一直嚷嚷着,妈妈,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了,我已经七岁了,是小学生了。
糖宝很粘我,每次回家总会搂着我的脖子问,妈妈,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无法告诉我的糖宝,我什么时候再回来,因为我和阿牛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有一次,我和阿牛碰巧赶在糖宝开家长会的时间回到了家。我们第一次去了糖宝的小学校,我看着陌生的校园,原来我的糖宝,就是生活在这座校园啊!
糖宝坐在靠教室门口第一排的座位上,一向好动的他,今天更是闲不住,他时不时回头看着我和阿牛,小脸上绽放骄傲和喜悦。
我听见糖宝的同桌问他,后面那两个人是你爸爸妈妈吗?糖宝又回头看了一眼,笑着点点头。
孩子的心多容易满足啊!我们去开一次家长会,他都能兴奋大半天。
还记得有一次,我一个人领着糖宝去学校领通知书,那天风很大,暖洋洋的太阳也抵挡不住北方冬天的寒冷,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看着糖宝跑到自己的队伍里,快乐的像个只小老鼠。
我就站在操场旁边的空地上,等待着糖宝。旁边有很多家长,有的拿着手机在拍自家孩子上台领奖的视频,有的是认识的熟人,在聊着各自孩子的学习。
我站在旁边,望着操场上密密麻麻的学生和旁边的家长,我竟然连一个人都不认识,除我家糖宝。我不知道糖宝现在的班主任是谁?不知道他的同桌是谁?不知道我身后的家长是谁?说不定恰巧是我家糖宝同学的家长呢?
我心里涌出几份沮丧,糖宝每天生活学习的地方,却是我无比陌生的环境。这是多少漂泊在外的父母共同的心酸啊?每当听到留守儿童几个字,我心里就万分难过,极不愿意承认糖宝也是其中一名。可是,事实如此,我的糖宝,原来也只是一个留守儿童!
直到麦克风里传来糖宝的名字时,我的沮丧才渐渐变成了欣慰。糖宝学习不差,每次总能拿回个奖状,我常告诉公公婆婆,不用刻意在乎孩子的学习成绩,只要孩子尽力就好,也要多培养孩子的兴趣爱好,毕竟这已经不是一个只看学习成绩的年代。
糖宝性格随我,大大咧咧,喜欢玩闹,学习虽然不差,上课却老爱做小动作。婆婆叹息着说。
孩子还小呢,慢慢就会好的,小孩子都贪玩。公公每次会这样为糖宝辩护着。
而我,对于糖宝的好动,每次除了沉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在糖宝的问题上,我也只会讲一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大道理,但到具体事情上,我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糖宝的成长我没有参与、他的学习生活我也从来都是缺席的,我甚至不知道他最爱吃什么菜,最讨厌什么菜。
噢,我看着操场上的同学又排着队伍返回各自的班级了。我又一次失落了,我看不见糖宝在哪个队伍里,我也不知道糖宝在哪个教室。我跟在其他家长后面,走到一处有太阳的地方。听着她们闲聊,等着我的糖宝。
我的听力相当好,从她们的闲聊中,我知道了她们的孩子也在二年级一班,和糖宝一个班,也知道了糖宝的班主任是个女孩子,刚毕业不久,虽然很负责但也很凶,每次布置作业都是一大推。那个家长数落着现在的年轻老师怎么一点不知道心疼孩子,说她家的孩子做不完作业就一直哭。
我心里叹息着,我的糖宝,有没有挨过老师的训?有没有被班主任打过?关于他的一切,我都一无所知,我是糖宝的妈妈,可我怎么感觉我像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外人。这种感觉真他妈让人郁闷!
正想着,糖宝夹在队伍里出来了,他今天穿的红色外套很显眼,我一眼便看到他了。他们的班主任还在前面讲着作业内容,最后说了声,记住了吗?糖宝和其他同学扯着嗓子喊到,记住了!
我随着几位家长走近糖宝的队伍。糖宝后面是两个扎着小辫的小女孩,一个女孩问另一个女孩,那个女人是谁呀?怎么一直看着梁晓宇呀?另一个小女孩说,你傻呀,那肯定是他的妈妈啦。那个女孩吃惊地说,不会吧?梁晓宇不是没有妈妈吗?
我确信糖宝听见了,而且听的很清楚,因为我看见糖宝,一向乐观开朗的他,忽然将头仰的高高的,好像想哭来着,但在他低下头的一瞬间,眼泪还是被他收回去了,他的眼睛泛红。我的心立刻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刀割般的感觉撕扯着。
谁说我的糖宝没有妈妈?我不是站在他旁边吗?你们看不见,糖宝长的有多像我吗?
我以为糖宝很快乐,但我此刻才发现,孩子的世界,也有着我们大人无法了解的疼痛。我可怜的糖宝,妈妈对不起你!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让糖宝变成了可怜的留守儿童!
我带着糖宝穿过人群,他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
我说,糖宝,妈妈都听见了,你也听到了吧。
糖宝呵呵地傻笑着抬头问,什么?妈妈,我没听见她们说什么。走!咱们回家吧!
我感觉此刻的糖宝,有着一种超出他年龄的果敢。
是的,糖宝曾经对我说过,妈妈,谁对你好,我就会他好,因为我要爱屋及乌。我将来长大了会保护妈妈的。
我又要离开糖宝了,临走时,糖宝笑着问,妈妈,下次回来能呆多久啊?你什么时候才能住在家里不走了?
我一时语塞,望着他期望的眼神,我依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