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你

陈林,大三男生,此刻正匆忙拉着行李箱跑向公交车站。

都是睡过头的祸!

昨晚画到3点,被巡查的老妈催着才肯乖乖去睡觉。

陈林是个典型的工科男,沉默,简单短发,简单上衣裤子,整天埋头在白纸上画着心中狂爱的建筑,尤其是中国的古建筑,弯曲的线条牵拉一丝丝古雅的味道,比欧式建筑的刚直的质感更深深吸引着他。

好不容易赶上公车,连忙在口袋里艰难地翻出两元的散钱放进投钱箱。一转头,刚走了一步,一种莫名的感觉扫过全身,尤其眼睛的感觉更强烈,很痒。陈林一边擦着眼睛,一边拉着行李箱赶紧找位置补眠。

还有3个位置,一个蓝白T恤衫配驼色裙子的年轻女孩,不行!一个是低头认真玩手机的阿姨,呃……还是看看最后一个,是一个专注望着窗外面容慈祥的老奶奶,散发一种醇厚的熟悉感,陈林抵抗不了这种亲切感,因为他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再理智的他,也装着这仅有的一点点感性,忍不住走了过去。

“老奶奶,请问这有人坐吗?”陈林指着她旁边的位置问。

老奶奶闻声而转头,一丝惊讶掠过眼眸,立即又露出亲和的微笑:“没有,坐吧,小伙子。” 

陈林一手扶着行李箱,乖巧地坐下,疲倦如凶猛的海浪翻涌而来,脑袋刚想磨蹭个合适的角度入睡时,一道缓慢舒服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小伙子是去上学吗?"

“是的,赶着去学校。”陈林望向老奶奶回答,他在别人面前惜字如金,只会在老人家面前健谈。

“看样子像是大学生,读几年级了?”老奶奶微笑。

“老奶奶真聪明,我在xx大学读书,大三了,学建筑的。”陈林老老实实地回答和补充。

“学建筑的呀,真巧,我老伴也是搞建筑的。”老奶奶的嘴角突然拌上一点甜蜜:“你很像我丈夫年轻的模样,看到你的第一眼,让我想起第一次见我老伴的情景,也是在公交车上,他也是问我,旁边的位置有没有人坐。”

“……”陈林乖巧地听着。

老奶奶神秘地靠近陈林小声地讲:“我老伴假装淡定地坐在我旁边,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后面还有很多空位置没人坐的。”

陈林突然觉得这个慈祥的老奶奶其实是个狡猾的小狐狸,恰到为止的可爱和聪明,让人忍俊不禁,无可奈何。

“他不懂用甜言蜜语去哄女生,也不会用时间打扮自己,长的白白净净,年纪也比我小,这个男生没有一点符合我的标准。可是,命运很会总是捉弄人的,只是和他相遇相识,没想到还会和他相知,相爱,然后两个人就磕磕绊绊,相互扶持,竟然就走到了白头。”

“那你老伴肯定很爱你。”

老奶奶望着陈林,嘴角盛了更多的蜜:“我只听他说过一次我爱你,就在求婚的时候。他真的是嘴笨,什么甜话都不会说,但他对我是真的好。我发脾气,他都会让着我;我喜欢花,但花都是他养着的,我只会看花;他只会画建筑,生活上就一团糟,当然,他也不会做饭,但是,他很会煮关于土豆的菜,只是因为我很喜欢土豆,他瞒着我偷偷学了很久,就为了生日给我惊喜。”

老奶奶停了一下,眼睛向上望回忆状:“更夸张的是,我老伴知道我喜欢看书,有个开书店的心愿,他就偷偷拿出他多年的积蓄给我租了个店面,某一天中午吃完饭直接就把钥匙和银行卡给我,我愣了,激动感动心疼高兴担忧瞬间扑面而来,我紧紧地抱住了他。他一直陪着我装修,设计,联系书商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事情直到书店开起来了,他有空就来帮忙,可是没几年,实在没钱,书店只好倒闭,他也没有一句怨言,那书店花了他很多钱啊。”

“老爷爷觉得为你做开书店是值得的,不管结果怎么样。”陈林样子认真。

“哈哈哈,可能被你说对了。”老奶奶大笑:“你刚才的样子真像我年轻的老伴。”

陈林刚想开口,被公交车的广播打断了,“下一站,平行站,请到平行站的乘客提前按铃。”甜美的官腔回荡在公交车里。陈林和老奶奶说:“我下一站就到了,先去按铃。”

老奶奶恋恋不舍地望着陈林起身按铃的身影。

待他再坐下时,老奶奶满脸歉意:“看我这老太婆真是麻烦,唠叨了你一路。”

“不会唠叨。”陈林微笑道:”听你和老爷爷的故事也很有意思,我还想继续听呢。”

“真好的小伙子,作为歉意,老奶奶送你一片叶子。”

陈林珍重地接过叶子,枯黄,很普通的叶子,但上面有字:我见过你。

陈林从书本拿出他随处都带的建筑画册,继续珍重地把枯黄的叶子夹在里面。

“平行站,到了,请到平行站的乘客注意了,下一站……”

陈林匆匆把画册塞进书包,连忙道:“老奶奶,我要走了,很高兴和你聊天!”

匆匆告别,陈林拉着行李箱下车了。

老奶奶一直望着陈林匆忙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老奶奶拿出钱包,里面夹着一张小照片,是个年轻的男生,简单短发,样子白白净净,和刚刚下车的陈林一模一样。

其实,老奶奶口中的老伴就是陈林。

今天是陈林去世的第二天,听说有平行时空器,可以穿越旧时光见到年轻的爱人,很多人都不信。可老奶奶却去尝试,结果还真被她碰上了。

老奶奶知道,只是车上的一段聊天,年轻的陈林不会记得自己,但是,接下来的日子,陈林会遇到年轻的自己,然后两人走到白头。

此时此刻匆忙拉着行李箱往前走的陈林,还不知道自己将来会遇到一个喜欢花,喜欢书,喜欢土豆的女孩……他书包里建筑画册里早的叶子早就消失了,异空的物件不会留在现实世界,除了文字。

所以,我见过你,这四个字深深烙印在画册里。

直至陈林发现,其实他真的早就见过她,他一生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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