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爸爸走的前一天,唯一说过的两句话,“变老”,“别哭……”这是爸爸生前的最后两句话。
曾经爸爸妈妈一起听着这首“最浪漫的事”,妈妈说“我们要保重身体,一起慢慢变老,多陪孩子几年。”直到最后,爸爸一直记得曾经的承诺。
2016年2月26日(农历正月十九)2时,爸爸走得很安详,有我和妈妈在身边陪伴,握着爸爸的手话别,我想那一刻爸爸是幸福的。
“爸爸抱抱小芸芸吧。”这是小时候的口头禅。最近,脑海中总会浮现曾经的片段。记得小时候每到周末爸妈会带我去看电影,走出电影院看到“打鸭子”的游戏总会停下来让我玩过瘾,还会一起去吃砂锅;记得小时候爸爸带我去游泳,去游乐场的情景;记得97年香港回归的前一天,刚刚结束了中考,爸爸带我去公园看烟花,走了一路发现很多亮闪闪的东西,爸爸也给我买了一个,后来我知道那叫荧光棒;记得和爸爸一起熬夜看足球赛的情景;记得08年奥运,早早下班回家,爸妈买了很多小零食,早早吃过晚饭,全家人一起看开幕式的情景;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家里的灯光很暖,我们充满欢笑的聊天……这些都是我记忆中最幸福的画面。
我还记得上初中的时候刚刚学会骑车,爸爸每天陪我一起上下学;记得军训时候爸妈送我到学校;记得爸爸带我到公司报道……奶奶去世的时候爸爸明明很悲伤,却要忍住难过忙里忙外,还拍着我的背安慰我“宝贝不哭……”;记得爸爸生病后做梦,说着梦话“宝宝别哭,爸爸听你话……”;记得结婚的那天,挽着爸爸的手臂走向礼堂的时刻,高跟鞋和拖尾婚纱真的很不方便,但是有爸爸在就有安全感,那一天,我知道爸爸一直不敢看我,而我也不敢看着爸爸……
爸爸对我的爱融入到生活中的点滴,但更重要的是言传身教。从小到大我目睹了父母对长辈的孝敬,对平辈的关怀,对小辈的疼爱,对朋友的真诚,对陌生人的善良。爸爸留给我的是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一种优秀的品质。无论是对待家人,对待朋友,爸爸都是一个典范。
爸爸的后事办得非常热闹,亲朋好友都来帮忙,来送别。所有我和妈妈想得到、想不到的事都打点好,安排得井井有条。从每个人的脸上我读到了哀伤,读到了无奈,几乎每个人都会给我讲关于爸爸的故事。记忆最深的是爸爸与羡伯伯的友谊,那是爸爸走的前两天,羡伯伯和铁塔伯伯来家里,我已记不清这是爸爸生病后他们第多少次来探望。羡伯伯握着爸爸的手说“我们说过上辈子是表兄弟,这辈子是一辈子的朋友。”爸爸听了不住的点头。我看到了羡伯伯的眼泪。那一刻深深感动着我,震撼着我,这是关于友情最美好的片段。人生能遇一二知己不易,爸爸的朋友有很多,都是真心诚意的。我想,即使是位高权重的人,走后也未必有如此场面吧。这就是我的爸爸,让我最骄傲的爸爸。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越来越了解父母之间的感情,平凡真挚,却深入到骨髓。曾经爷爷对爸爸说“这辈子就做了一件对事,娶了个好媳妇”。六伯说,我有个好爸爸,更有个好妈妈。亲朋好友对妈妈的评价都非常高,但我知道妈妈并不是伟大,而是因为爱。这份爱,融入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融入到整个大家庭。爸爸病重期间,面对医生一次又一次的病危通知,我们始终没有放弃,用妈妈的话说“给他换肝!换我的肝行不行,只要能救他!”爸爸曾对妈妈说“这辈子没跟你过够,和你一起生活特别有意思。”妈妈对爸爸说“这一生和你在一起我无怨无悔,你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一句无怨无悔包含了太多太多。妈妈去送了爸爸最后一程,这也是他们之间的承诺。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反复听着这首歌,我想爸爸是用自己的一生去实现承诺。生命的刻度是短暂的,我们无法预料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到,但只要我们每一天都充满着幸福和欢笑,这就足够了。
从发现淋巴瘤到最后,整整八个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我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梦中的我很疲惫,不停的奔波,几乎跑遍了所有的医院;梦中的我每天都好像在刀尖上行走,过得胆战心惊、小心翼翼;梦中的我伤心、流泪、绝望、撕心裂肺……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很疼,虽然这种疼远不如心疼,我想也许真的不是在做梦。这八个月又太短暂了,很多事还没来得及去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最悲哀的莫过于此。
家人、朋友都在安慰我,你为爸爸做的够多了,没什么遗憾了。不够,真的不够!曾经我说过希望以后父母多拖累我几年,让我不留遗憾,千万不要突然离去,那样我真的接受不了。我想,爸爸是太爱我了,所以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离开。让我有时间尽孝,让我们有机会彼此说出心里的爱,但并没有拖累我太久。事实上我除了跑跑医院,真的没有做什么。爸爸是可以自理的,并且有妈妈在身边照顾。努力回忆我究竟为爸爸做过些什么,也许只有短短的十几天吧。只是在过年的时候给爸妈送饭,爸爸说我做的蛋羹最好吃。正月初十,爸爸的病突然严重了,那个晚上我留在医院和妈妈一起陪着爸爸。爸爸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赶我回家,而是和我们聊了整整一个晚上。爸爸告诉我“不要纠结,爱怎么治就怎么治,我配合。闯关,能闯过去就闯……”爸爸说“遇事要沉稳,不要着急,以后说话别急别燥,要有涵养。别让你妈生气……”还有很多很多,我知道爸爸不放心我们,永远都在为我们着想。当我告诉爸爸睡一会儿吧,爸爸说“我想跟你们多说会儿话……”爸爸的眼中写满了不舍。当我给爸爸按摩腿的时候,爸爸说“休息会儿吧,别累着我闺女”;有什么好吃的爸爸都会惦记着让我吃;病重的时候连喝水都困难,但只要是我喂,爸爸就会配合;即使是生病期间爸爸还会倒上热水端到我面前……
正月十六,让我永生难忘的一天。前几年每逢这一天,会带着爸妈去“遛百病”。刚刚过年的时候爸爸还和我提起去年遛百病的事,而那一天我们真的去“遛百病”了。那个晚上,天空中烟花四起,我们从医院回家。摸着爸爸的头,安抚着爸爸“我们遛百病,我们回家了……”坐在120车上,听着鸣笛声,我的心从没有如此绝望过。此生,我都不会再过这个节了……
总是喜欢摸着爸爸的大鼻子,高高的,很帅很帅。直到爸爸穿上西装大衣,躺在冰棺里,依然是那么帅。当时有种冲动想要拍张照片留念,又怕有什么忌讳。但爸爸帅帅的样子和音容笑貌永远刻在我的心上,挥不去也抹不掉。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小情人,那来世呢?这一生的债我是还不完了,挺好,来生继续吧。爸爸,来生我们再见了!
心被掏空了。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如此安静。
在我的记忆中,爸爸是个超人,是我的天。他是上天派来带给我和妈妈幸福快乐的,现在天庭有更重要的任务,就把他召回了。
爸爸,您的嘱托我都办到了。我在爷爷奶奶附近给您安了家,那里有寺庙、有亭子、有高铁、有绿地,风景还不错,七伯还特意选了两只漂亮的鸽子陪伴着您。妈妈说这个家她很满意,我想您一定也会满意的,是吗?
爸爸,您放心,我会听您的话,也会好好照顾妈妈。
爸爸,我相信,您一定记得我们的约定。来生我们作星星,生生世世在一起,远离病痛,给世界带来光明。
爸爸,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是您在对我眨眼睛吧?
爸爸,芸芸好爱您!永远爱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