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跟我说，母亲节快到了，赶紧选礼物。
从小到大，我没给爸妈送过礼物，也不知道该买什么。
我问她，你准备买什么呀，说来听听，让我也参考参考。
她说，包、护肤品或者鞋子。
这些东西若是别人的妈妈，自然会很欢喜。可若是我的妈妈，那就不一定了。
在我的记忆里，妈妈只有一个包，有且只有一个。
我不知道那个包是什么时候买的，反正似乎自我记事起，那个包就在我们家衣柜里，直到现在它依然在，而且完好无损。
妈妈很少出门，用到它的几率也非常小。平时它都安静的躺在衣柜里，只有偶尔走亲戚才会用它。
在这种情况下，我给她送包毫无意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许每个妈妈都希望通过好的护肤品能让自己看起来更显年轻，更漂亮。但我的妈妈从来不碰那些东西。
同事问，连洗面奶都不用么？对啊，不用。她说醉了。
在外人看来，也许很难理解。可我知道，她是怕花钱，至少曾经是。
小时候，家里穷。她常说自己没本事，只会做个一次性的袖套，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也许是因为不太会赚钱，所以她尽一切可能去省钱。
我在外上学，老爸在外做小工，她在家既要忙田里的农活又想多做几个袖套，忙里又忙外。
我们都不在家，她为了节省开支也为了节省时间，几乎天天吃咸菜，偶尔遇到农忙的时候，还会直接拿泡面对付过去。
好些年前，冬天，家里的梳妆台上还能看见一小瓶“香香”——那是我见过的她用过的唯一的护肤品，最近几年家里连“香香”都没有了，只有一盒手油。
它之所有存在，也是因为冬天气温低，做的事情多，手很容易开裂。
也许是受妈妈的影响，毕业前，我也没用过任何护肤品。
工作后，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每年回家，我从来不带护肤品，在家也不绝口不提与之相关的话题。
我不想让她看见我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也不想让她觉得我是真的长大了，而她也真的变老了。
有一年，故意买了一盒“大宝”放在家，结果第二年回家，那瓶“大宝”还在，只是上面沾满了灰。
我假装不小心一次性挤很多出来，往她脸上抹，一边抹一边问她，你看脸上这么干，干嘛什么东西都不用呢？
回答我的总是“一忙起来就忘了，再说用了也不方便，袖套都搓不开”。然后她对着镜子跟我说，“曦，你看我是不是又老了？”
我看着她深陷的眼窝，明显多于她实际年龄的皱纹，心里眼里直泛酸。
妈妈比爸爸还要小三岁，可是看上去却比爸爸要苍老得多。我知道是因为她太辛苦，操了太多心的缘故。毕业这几年回家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回家真的就能明显感觉到他们比上次见面时白头发又多了，脸上的皱纹又深了。
我不能让她发现我的异样，也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假装无意地夺过她手里的镜子，拉着她出房间，速转移话题。
我也想她像其他的妈妈那样美美的，可我知道给她买的护肤品一定会被束之高阁，就像“大宝”那样或者她会留着让我下次回家时带走。
妈妈有一件十多年前买的羽绒服，那时候差不多1000多，在当时来看，不论是质量还是款式应该还算是不错的。
可她总也舍不得穿。那么多年过去了，衣服仍像新的一样，只是如今早就已经过时了。
前年，公司的阿姨买了件棉袄，我看着觉得挺好，想着妈妈也可以穿。给她买了以后，只有我在家的那几天她才穿，听老爸说，我一走她就赶紧把衣服换下放到衣柜里。
我问她，为什么不穿？她说怕弄脏了，反正在家里，又不出门，穿什么都无所谓。
我假装生气，向她发脾气，买了就是要穿的，你要不穿直接扔了算了，我以后也不会再给你买东西了。她这才肯把那件衣服穿上。
我记不清她有多少年没给自己买新衣服了，但家里妈妈的衣服仍然是最多的。要么是十多年前的衣服，要么是亲戚们穿剩下的。
她从来不嫌弃，每次别人送衣服来都是满心欢喜，也不计较什么款式、风格，能穿的她都会穿，不能穿的，她也舍不得扔，会留着剪成捆东西的细带子。
我和老爸常跟她抱怨，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塞满了。她总说，留着总会有用的。
对她来说，最易损耗的是鞋子。连续下几天田，一双鞋子就报废了。这种情况下，她断然是舍不得穿好鞋子的。
以前上学时，我买鞋子都会买大一号，穿到不喜欢了就带回家给她继续穿。
去年回家，听妈妈说买了双20块钱的鞋子，本来最初看上的是另一双，50块钱，她嫌贵，没舍得买。
她和老爸在一旁说得云淡风轻，我在一旁听得头皮直发麻。
第二天吃完早饭，等她忙完，我就拖着她上街去。除了给她把那双50块钱的鞋买回来，我不知道我还能为她做什么。
付钱的时候，老板让妈妈直接把新鞋穿上。她一面给妈妈把旧鞋包好，一面跟她说女儿真贴心、懂事之类的话。妈妈满脸笑容甚至还有些骄傲地附和着。
天知道，我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匆忙付了钱，拉着妈妈离开。
后来，妈妈还是分得很清楚。这双鞋是去田里穿的，那双鞋是出门穿的。那些所谓出门穿的鞋子平日里也都安静地躺在鞋盒里。
我愿意花钱给她买衣服买鞋子，可我不愿意她只当着我的面才穿，只有出远门才穿。那样的日子总是是少之又少，我不想它们被闲置，所以也不想买这些东西。
我的妈妈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几乎从来不会为自己考虑，她不善于表达，却把她浓浓的爱全部付诸在行动里。
老爸买了西瓜，她知道我还有一个月回家，硬生生把那个西瓜放了一个月。等我回家后，西瓜早就不新鲜了，口感一点也不好。
我问她，不就是个西瓜嘛！买了你们就赶紧吃啊！她说，我想留着等你回来一起吃。
本来我心里想着西瓜到处都是，又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可一听这话，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该给她买什么，穿的用的，她都会因为“舍不得”而把他们“保存”起来，也许只有吃的东西才合适。
快递一般寄不到家里，每次都要老爸骑自行车花40多分钟去镇上才能取。他总是嫌麻烦，让我别寄东西回家。
想来想去，也只有发红包最合适了。虽然我知道转回家的钱，他们从来都不会用。但至少会让他们有面子，能让他们相信我过得好。
从实习开始，我每个月都会按时转钱回家。同事特别不能理解，甚至在她眼里，我对自己近乎苛刻。可她却不知道我一个人一年的消费要比他们两人在家的消费高多少倍。
今天在简书上看到一篇文《我做过最爽的事，就是给父母打钱》，里面有句话是这样的：
我被同龄人看低一点把钱打给他们，他们就可以成为同龄人羡慕的对象。
说的真好。
大一那年养成的习惯，每晚都会发短信回家报告自己当天的情况，偶尔隔个几天没收到短信，他们就会打电话来问。
前两日，又忙得忘了，也确实是没什么新鲜事发生。老爸打电话来说，妈妈整天都在等你的短信，一听见手机响，她跑的飞快。偶尔半夜醒了，也要拿起手机看看。
我又被噎到说不出话来。
何必想送她什么礼物呢？再好的礼物也比不上我每晚一条短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