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后。
天气热到了极点，没有一丝风。
树叶仿佛都要被太阳烤得快干了，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叶片。门口的大黑狗热的不再讨好频繁进出的主人，只一心伸着舌头，趴在大门楼的地上一动不动。村子里的人们都躲在屋里最阴凉的地方休息，牲口棚里的牛，也停止了反刍。鸡不叫了，树上的知了不叫了，狗也不讨好人了，一切皆因热。
又因为热，一切显得那么安静。
此刻，焦智缘却在忙碌着。
他手脚利索的套好马车，疾步走进上房东屋。
东屋里，全家人都在。焦高氏坐在长条板凳上，一手抱着八个月大的七爷，一手轻轻拍着焦吕氏的胳膊，安慰她放宽心。这一安慰，焦吕氏反而轻声抽泣起来，身体跟着抽泣，一抖一抖的晃动。
焦高氏的婆婆听到儿媳妇的抽泣声，也跟着抹眼泪起来。因她患有眼疾，眼睛年轻时候，经常熬夜纺线织布，做针线活。到五十多岁时候，她已经失去大部分视力。怕光，流泪，看什么都觉得模糊……此刻，眼泪如一汪清泉一样，晶莹了她干瘪的眼眶。
焦国山看到女人们哭做一团，心里除了烦乱，又夹杂着莫名其妙的愤怒的情绪。
他用烟袋锅子使劲儿“啪啪啪”磕磕脚下的椅子腿，把抽到一半的旱烟从锅子里磕出去。嘴里“啧”的一声，目光凌厉的落到女人们身上。女人们便立刻停止了哭泣，低垂着头，仿佛刚才因为不知所措，抒发伤心情感的哭泣，是做了件天大的错事一般。
看见满头大汗的长子进来，焦国山忧心忡忡的说:“进城打听事情，切记，不要张扬，先去学校找他的同窗，如果他们不知道的话，再去打扰先生们问一下事情。”
焦智缘愣了一下。随即“哦”了一声算作回答。他思索了一下说:“要不我先去找六爷爷问问？”
焦国山点点头，又随即马上摇摇头。
“不必找你六爷爷问了，他老了，比不得前几年，不经事了。”
他仍然不放心，他一边往烟袋锅子里装烟，一边嘱咐儿子:“打听完事情，赶紧回来，别耽搁，现在就赶紧去吧。”
村口的道路上，焦国山悬着的心，心七上八下。送走大儿子，他只觉得胸口闷，有东西堵着，这东西上不去也下不了。就出来走走，就走到了这里，他一屁股坐在路边槐树下的大石墩子上，陷入沉思。
这件事得从临近午饭前，从城里回来的张得运说起，张得运是个针头线脑的小贩，经常去城里铺子取货。他捎回焦智盛的口信:他追随孙先生去了。
听完这一句奇怪的口信，全家人都蒙了，不知道这句:“追随孙先生去了”的话是什么意思？孙先生是谁？追随他去做什么？甚至怀疑孙先生是不是什么宗教信仰的头目？或是逃避焦吕氏的借口？……
一家人心事重重，食不知味的吃完午饭，就商量着，进城去打探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