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序
她的语气十分轻快,甚至还带着些俏皮,她说:“你说的那些我没见过,可有现在这般好看么?”我怔怔地看着坐在繁叶枝杈上的她,天水和一色,阵阵涟漪在枝下散开,淡淡的青色笼罩着她,丝丝花香萦绕在我周围,斑斓的花朵恰如那少女般灿烂。我对上梦瑶的目光,答道:“没有。”
——————壹——————
冬日临近晌午,原本下了一上午的鹅毛大雪,早早的息下,昔日繁华的朝歌城被遮盖在白海之下,刺骨的寒风袭过纵横交错的街道,只有少数店铺还耐着性子开口吆喝,希望能赚点小钱来日过个好年。脚轻踩在厚雪上咯吱作响,平添几分寂冷。
可相比之下的是,某处现在倒是热闹,格外鲜明。
一座四面环绕中空露天的茶楼内,俩层楼道几乎内无虚座,每张桌子周围摆上三个火盆,明艳的亮光,暖得一方天地,舒惬无比。不断有小厮拎着热壶穿梭在俩层楼道,以便哪位听客茶尽而备蓄。
客人们则目不转睛地望着下面大堂中央空地的那道身影,边磕着瓜子茶果边津津有味的听着。
只见大堂中央摆着一套书案桌椅,金桂引碟的八面屏风立在其后,还未完全脱去稚气的少年,却有着这年纪不该有的淡泊,沉稳的坐在那里。身着件单薄的青衣长衫,好似这冷冽的天气对他毫无影响。手执一把红木扇,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说着书,情节一时跌若起伏,时不时的来听课们的叫好声。
在大寒冬的遇上这等奇事,倒是头回。
却听少年正说到紧要关头,声音骤得停下,大堂陷入死水一半的沉寂,火盆里烧得通红的木炭炸出几声脆下,更显突兀。
接着就是“当”的一声惊堂木响,听客们如梦初醒,少年哗的张开扇子说道:“欲晓天下异闻志,且问云舒妖灵斋,各位看官,请听下回分解便是。”声音好听的犹如檐下清凌凌的碎冰。
在他的轻缓扇动下,扇面上的千鹤图仿佛活了过来,灵动异常,让不少头回见到的人不禁暗暗称奇。
顿时,潮水般的掌声四面响起,少年笑吟吟地回谢接受。
片刻,待掌声停下,还有几个没听够的客人对着少年道:“喂,画弦老板,我们还没听够呢,再讲一个故事呗?”
被喊到话的少年勾起嘴角,宛如盛开的寒梅,收回扇子,摇了摇,“哎,几位客官这就不懂了吧,本店的规矩是讲头回便不可讲第二次,如若不然,请下月再来。”
“哥儿几个是头回来吧,这规矩可自打茶楼开门就没变过,咱们画老板可得多想故事给咱们听了,没个把月是不行的,你们以为容易啊。”
“就是啊,不然听着几回老故事肯定没意思了啦,还得多琢磨,讲也是会讲的口干舌燥,咱别为难老板不是。”
客人们都附和着点头,那提议的几个人被其他人笑骂了几句,可惜的叹了叹。
大伙儿听了一上午的故事,肚子已是饿的打鼓了,不一会儿便陆陆续续的下楼散去,但没人注意的是,有个人影留了下来,带着长纱斗笠,仍坐在原位上不动。
“呼,说的我嘴巴都捋不直了,让我缓缓。”画弦顿时没了正形,拿起小茶壶就往口里灌,直到茶水快空了,才满足的拿开咂咂嘴。
“小浣,去把那个休业的铜铃挂出去!”
画弦吩咐着,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应到,去领铜铃了。正准备叫人把东西都收拾下,突然大门处传来一阵吵闹声。
“这位客官,本店已经打烊了,您不能……”
“滚开!劳资要见你们掌柜的!”
“客官……”
话还没讲完,一个长着斗鸡眼,满身横肉的汉子抱着个小陶水缸,一脚踹开守门小厮,凶神恶煞地闯进大堂边喊道:“掌柜的!你们的掌柜在哪儿?”
画弦见状,是一众小厮继续做事,迎上去道:“我就是掌柜的,本店已经打烊了,不知客官这是……”
“劳资肚子饿啦,要吃的!”汉子露出满口黄牙笑道。
“但我这里是茶楼。”
“那劳资要开间房!给我宠物住住总行吧?”汉子把水缸往旁边桌上用力一放,脸色一沉,不满道。
这是找茬还是听不懂话来着。
画弦忍了忍,又道:“不好意思,咱们这里是茶楼,要吃住,请出门右拐。”
忽然,汉子声音骤然改变,尖锐如割锯般难听,“啧,劳资管你是不是茶楼,大老远的找到这里劳资真不容易,乖乖的让大爷我吃了你再说!”
接着,汉子手旁小水缸里剧烈的颤动起来,一条浑身橘红的小鲶鱼,从小水缸中跃起,鱼身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快速变大,眨眼之间变成庞然大物,反口将汉子吞下,砸向了地面。鱼尾一扫,周边的座椅四飞,摔得粉碎,它看向画弦,恶声道:“外界有多少传闻,妖灵斋中珍宝无数,吃了便能得到成仙,快给我交出来!”
碰上个这么吓人的情况,怎么说都会害怕的,可画弦像是不知重点,对着鲶鱼精诧异道:“哎呀,你也太狠了吧,‘宠物’说吃就吃了,而且我怎么不知道妖灵斋有奇宝?!”
画弦立马两眼放光,转头喊早知形势不对躲起来的众小厮道:“含羞!去找找有啥宝贝是我不知道的!”
小厮中被点到名长相较为清秀的男子,从后堂露出头,弱弱道:“掌柜的,您别闹了……”
鲶鱼精见画弦对他熟视无睹,吼叫道:“混蛋,不准无视劳资!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画弦闻言,挑了挑好看的眉,红木扇抵在下巴,“你确定?”
话罢,阵阵若有若无的暗香弥漫在空气中,时间像是慢缓下来,徐徐寒风四起,栏杆边垂下的竹帘都随之摆动,连下的铃铛齐齐脆响,反观楼上一直坐着不动的身影早已不见。
紧接着,一道慵懒的女声凭空响起,“小弦子,这笔账可得算好了。”
浓郁的紫雾从茶楼各处疯狂的涌出,如从地狱里爬出的恶灵,四面八方的袭向鲶鱼精将它完全罩住。鲶鱼精觉得不妙,想跃起硕大的鱼身躲开,谁知那紫雾像挣脱不了的蛛网,飘渺无形的烟气,让它根本无法突围,彻底的困死在里面。
“啊!这是什么玩意儿?赶快放我出去!”
鲶鱼精大叫,可根本无人理会它,几息之后,原本猖狂不已的鲶鱼精渐渐失了声息,紫雾散去,原地只剩下一滩又臭又黑的尸水。
“还是一如既往地出手狠辣,我真怕哪天惹你不高兴也把我化成水。”无人应答,画弦并不在意,看着眼前一片狼籍,瞬间换副心疼的模样,“这都是第几次啦?还要不要我做生意啦?我那几张上好的红楠八仙桌啊,本就入不敷出,被这死鱼要一搅,更要亏本了……”
然后脸色比翻书还快,大声道:“还躲着干什么!赶紧干活,清理的都给我清理了,这月你们没工钱了!”
于是众小厮陆陆续续的出来,用恨不得杀死画弦的眼光对着他,凄凄艾艾的干活去了。
画弦满意的点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阁下看了这么久的戏,也该出来露下脸了吧?”
片刻,一道身形修长着玄色服饰的男子从柱子后走出,看上去打扮普通,但气势非凡人。男子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调侃道:“来了这么多次的地方,今天倒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画弦无奈道:“竟然被客人发现了,敢问您是?”
男子摇摇头,“画老板叫我王越就好,其它的您随意。”
画弦点头了解然后请对方就坐。两人落座后,画弦也没急着问对方是何意,拿起茶吹了吹,看了眼王越,道:“看客官您似乎是有心事呢。”
王越垂着眉眼,没回答,盯着杯中茶水,茶芽悠悠浮沉,一如他此刻的心情。良久,他问道:“对了,还没过问画老板为何名?”
“叫我画弦即可。”
王越道:“说来有些冒昧,我见画老板如此厉害,帮我找一个人,应是不成问题吧?”
画弦挑眉,放下茶杯,说:“那就要看客官是要找何人了。”
王越道:“是一名女子我以前在梦里见过她。”
贰
我是在出行时遇见她的。
本着是三月初三,按习俗要踏青出游,于是遣人便在风景较好的山上建了行宫,依山伴水,倒是个好去处。
可在外游玩了几日,心便向往着这种自在的生活,但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允许的。
我本不喜朝政,可身为一国之君,这样的心思是不敢丝毫冒出的。国政民是,朝廷下的种种暗流,每每都令我烦闷不已,疲于应对。虽有繁华富贵,也无法填补我一直不愿触碰的空洞。
幸好,我遇见了她。那个让我平淡无奇又寒心的生活充满了色彩。
行宫窗外松声若浪,我倚在窗边看着,疑惑道:“我当是下雨了,可竟连风也不曾起。”
但四下无人应答,我回身,见殿内空空荡荡,一个侍从也不曾见,就连自己时刻待在身边的侍女都不在。我十分莫名其妙,却没有惧怕之感,居然觉得十分轻松,活了二十几年头,回有这样的感觉。
我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去,只觉得周遭景色熟悉又陌生。当我穿过长长回廊,已不知不觉的出了宫宛,而门前,竟是一池清湖,彻透见底。我从没见过这么大湖。
我更没有见过湖中立着的少女。
我不由自主地往湖边去,眼睛只盯着那少女,
待她转身看过来时,脚下突然一跘,直直向前扑去,眼见要栽进湖里,我慌张地闭上眼,身子却猛的一沉,仿佛从高处坠下来,待再睁开眼时,我仍然是身处内室,只是歪斜在窗边的椅子上。
“原来是一场梦罢了。”我这样想着,不由怅然所失起来,久久不能回神,不知过了多久,我又闭上了眼。
“你都摔倒了,怎么不起来啊?”
我听见这样一句话,猛地睁眼,发现自己回到跌,坐在岸边,面前立着那位少女,我一时看呆了,有些狼狈的开口:“我……”
“你是谁呀?”少女开口问道。
我急促地撑起身来,掸着沾了灰的袍子,玄色的绸缎在阳光下泛着光,我慌张极了,又努力自持的身份,反问道:“你又是谁?为何出现在我的宫殿前?”
少女吃吃的笑了笑道:“我的名字叫梦瑶,住在巫要之山,你去过吗?”
当然没去过,可我不肯服软,“哦,我肯定会去的。”
梦瑶点点头,旋身往湖中飞去,我急着叫她:“喂,你去哪?!”
梦瑶回头看我,鹅黄色的衣袖轻轻飘着,轻盈地好似要飞起来,她说:“我要去别的地方了,这里没什么有趣的,我不喜欢。”
我见状,有些不肯让她走,只说:“那你见过我的住处吗?亭阁楼台,朱墙琉瓦……”
话音未落,我就见面前湖水倏然波动飞转起来,忽的,湖面生出一株嫩芽,不消片刻,嫩芽快速生长。抽枝、发叶、结花,宛若仙树,我从未见过木枝浮苞的光景,一时呆住了。待湖水停驻,我才发觉脚下所立之地已全开满了花,倒映着湖水,美不胜收。
我表示我的神情必是惊讶的,梦瑶见了,不由有些小自得,语气十分轻快,甚至还带着些俏皮,她说:“你说的那些我没见过,可有现在这般好看么?”
我怔怔地看着坐在繁叶枝杈上的她,天水和一色,阵阵涟漪在枝下散开,淡淡的青色笼罩着她,丝丝花香萦绕在我周围,斑斓的花朵恰如那少女般灿烂。我对上梦瑶的目光,答道:“没有。”
梦瑶没有听出我的言外之意,却仿佛终于寻到了乐趣般,不肯走了,留下来要我讲故事,她说:“这里没有什么好玩的,你肯在此停留,定是有什么说道?”
我应了,我和她坐在花下,我讲宫闻趣事,讲孤本轶志,讲风光美景,故事正说在兴处,我落目看花,却发现那花似是描着金边,细看之下,只见是一个朱红的漆盒,盒盖上的描金牡丹开的正好。
我猛然回神,哪里还有什么湖水花簇,我分明还是身处在自己的寝殿当中。
次日,我又在窗边出神,见梦瑶在不远处对我招手,她有些埋怨道:“怎么讲到一半就走了呢?”
我心道这梦太过真实,让我十分不愿醒。
可那又如何?
梦瑶日日都来,有时我们玩到兴处,梦瑶和歌起舞,她腰间系着铜铃随之欢快的响着。
她欢喜,我也欢喜。
参
“我怎么没见过这样的人?真的有吗?”一道突兀的询问声响起,打断了王越的思绪。
闻此,画弦不由的睁开闭目的眼,瞟了下声源。不看到真不知道,原本正在干活的众小厮们,几乎全坐在了周围,一个个满眼入神和好奇。
画弦头痛的扶额摇头,朝着之前自己喊到的小厮含羞,尤其现在就坐在旁边,用扇子敲了下头,说:“不是叫你们干活吗?还有你含羞,客人在说话时不要出口打断。”
王越无碍的笑了笑,“无事。”
含羞和其他小厮见当事人都说没事,不免的就七嘴八舌的发问起来。
“那她长得好看吗?”有人问道。
“那时她就在水间立着,衣袖无风自动,裙摆竟能不被水沾湿,”王越颇为沉迷,语气温柔,缓缓又道,“她容颜灿烂,好似白日出升,目光柔和,好似皎月舒光。”
“不会吧?”
“你不会是在骗人吧?”
“竟有这么美的女子?”
王越忍不住笑起来,语气有一丝小小的得意,“梦瑶怎么会是凡人呢?她是帝女,是仙,住在巫要之山,她旦为朝云,暮为行雨……”
“梦瑶是她的名字?”画弦问道。
王越点了点头,接着又叹了口气,思绪飘得很远,他迷茫地望向天空,自顾自地呢喃道。
“其实我也是不信的。”
“可有什么办法,我不愿意去打破这美好,终究是云泥之别,不得善。”
“那后来呢?”又有人问道。
王越回道:“后来,出行时日已到,即日我便将启程回宫,但是我万分的不舍。临走时我偷偷的溜出行宫,只愿再次与她相见。可我几乎快把行宫周围都找遍了,也还是见她踪影,我不由心灰俱灭。
她在哪儿?她是不是不愿意再见我一面了?也许以后没机会了吧。
就当我失望的打算回宫时,梦瑶出现了。她今日也是如此这般美丽,我正要说到 梦瑶先开口问我是不是要走了?我说是的,也说我十分不愿离开,但我身为一国之君,不能任性。
梦瑶接下来什么也没说,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块镂空祥云吊坠递给我,我拿着,抬头时她已不见了。”
“嗯,我就喜欢你们爱的死去活来,又不得见的样子。”画弦拈起一块红枣糕,咬了一口,轻皱下眉头,放回碟中,吩咐最近的含羞道:“去,把这碟糕点换份热的来。”
“诶?!我正听得起劲地说。”
画弦一瞪眼,“你去不去?”
含羞:“……哦。”于是只好悻悻地拿糕点去厨房了。
王越:……
画弦朝众人道:“都散了,都散了!赶紧干活去,接下来就不关你们的事了。”
众人一阵可惜识趣的散开,做事去了。
待无人后,画弦手指轻敲着桌子,说:“听你这么一说,似乎……”
话未落,王越立刻打断他,“我不求别的,我只需再见她一面,一面就好,让我付什么代价都……”
画弦伸出手指止住他继续说下去,“哎哎,打住。我倒是想问,你就真的那么认为那场梦是真的?”
“是,是的,”然后王越把别在腰间的吊坠放到两人面前,正是王越梦中的镂空祥云坠。
画弦说:“那好,你且随我来”
肆
于是两人离开大堂,在画弦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后院。只见面前的长廊旁无一不栽满了梅树,此刻正怒放着,在白雪的相衬下,更显艳丽不失清冽,空气都能嗅出丝丝幽香,清幽而淡雅。
走在长廊里,王越看见这幅美景,不禁赞道:“画老板后院竟栽了这么多梅树,让我不由叹挺有雅致的。我倒是见过不少梅花,却从未见过像画老板您这么好品质的梅呀。”
“呵呵,不过是自己随意找来野树罢了,没什么好不好的。”画弦随意道。
说话间两人来到一间屋子面前,门上镂刻着许多繁古纹理,给人种大气典朴的气息,画弦上前轻推,随之跟着发出咯吱声,可以看出些有段岁月了。然后眼前一幕更为让王越惊叹。
两座红顶单立欲翔的仙鹤欲翔像分立于门口左右,浮雕着白鹿踏祥云的羊玉脂柱子鼎立八方,许许多多不知名的书籍皆悬浮在半空,大堂中央是一偌大的清池,无波无澜。更为神奇的是池中竟显现出星空的景象,一里一外,浑然不同场景。
王越愣了半天才说了句:“我能理解那鲶鱼精为何说老板你有奇珍异宝了。”
“朝歌有一斋,知百晓,解千问,不晓南柯,不往浮尘,且曰‘妖灵斋’。嘛,那种傻白甜的货色也活该被灭掉,都不知道这里的东西随便扔出一件,就可以让外面的人成疯子,是说给就给的啊。”
画弦站在池边看向王越,又道:“知道为何叫‘妖灵斋’吗?‘妖灵斋’表面是茶楼,实际是排疑解惑之所在,不只是妖怪,当然我也帮人。凡世间诸般哀痛悲苦,多是由无法排解疑惑所致,任何问题若找到根源 自有解决之法。”
“那有没有你不知道的?”王越问道。
“我所不知道的事是我现在不知道的。”
“呃,不懂。”
“好啦,废话少说,吊坠。”画弦止住话头,伸手示意道。
“要我吊坠作甚?你不说帮我找梦瑶吗?”
“笨呐,没吊坠我怎么帮你找她。”二话不说,画弦立马把他手中玉坠拿了过来,顺便拉上他一起跳入水中,王越来不及叫出声 毫无温度的池水便吞没了他,消了声迹。
也不知过了多久,混沌中,王越渐渐清醒了过来,见自己躺在地上,站起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穿了王袍,但发觉周围一片黑暗。王越喊道:“喂!老板你在哪儿?!有人在吗?!”
无人应答。王越有些焦急,未曾想,忽的四周大亮,刺的王越快速闭上眼,然后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光势才渐弱。王越等亮度不那么强的时候,鼻下传来阵阵花香,他睁眼,就见自己身处在与梦瑶初次相见的地方。
“这里不是我与梦瑶初次相见的地方么……”他呢喃着。这时传来了铜铃细碎的响声,放眼望向湖中,湖中则多了一名女子。
华丽恢弘的宫殿,朱红的大门敞开着,他穿着金色的长袍,痴痴的望着湖中的人:“你到底是谁……”
梦瑶来到他的面前,声音柔和悦耳:“我是天帝之女,住在姑瑶之山,那里满山都是黄花……”
王越不待她说完,摇头苦笑道:“这样的地方,也只有梦里才有了。”
梦瑶只说:“若你来找我,我会同你走的,我就在……”
王越却似是下定了决心,往后退了一步,不肯在看她,“梦瑶,你是我的梦中人,我不能再为你牵挂。”
“我要走了,”王越边说边后退,“我要离开这里。”
不知何处传来松涛声,又远又近,只有无边无际的湖水。在喧天的松声中,王越猛然抬头盯着梦瑶的脸,却看不清梦瑶的表情,他痛苦道:“梦瑶,我的梦该醒了,我要守护自己的国土和子民,我不能终日沉湎在不可得的幻想里。”
“瑶儿,我早已有了王后了。”他说。
时空一滞,二人脚下的湖面乍然破裂,湖水终于掀起波浪,天地重新陷入黑暗。在混沌里,仿佛听见了王越还不住呼喊寻找的声音,忽而铜铃又响,只觉得心神一荡,接着万物复归的平静,王越再睁眼时,他仍待在屋中,而只是躺在星池边上。
画弦瞧过来问道:“怎样?”
王越呆瞪了几息,有些吃力的坐起,手摁着头边点了点,算是回应。
王越心道:如此便好。
尾声
“这回十分感谢画老板,如此我便了却一桩心事了。”
王越与画弦站在店门口,朝画弦谢礼道。
此时天已暗了下来,街上各家各户在门前挂上了灯笼,冬日里异常温暖。
“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哦?请讲。”
“敢问店家究竟是何人?”
“我吗?我不过是一介说书人罢了。”
闻言,王越对此只是会心一笑,画弦又道:“不过我可以透露一点,我这店里‘妖怪’可是有点多呢。”
王越不免有些惊讶。
“好了,那就在此别过吧。”
“好走不送。”
王越只身一人走在雪道上,渐行渐远。画弦并未立刻回店内,就这样看着快要消失在雪夜里的王越。
不经回想起他与王越在幻境里,王越还在昏迷,他先行一步找到了梦瑶。
他问:“梦瑶,你可知罪?”
梦瑶道:“梦瑶不知有何罪。”
“你可有想过,王越早就成了一缕孤魂,多亏你当年送他那吊坠,才保他一直肉身不死,更别说他百年来的念头支撑着他,还外加人仙相恋之罪。”
梦瑶默言,然后她又说:“大人不是比我更清楚这凡间因果么?”
画弦一愣,随即有些不耐烦地啧了声,“行了行了,你们这破事我也不想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谢大人成全。”
然后就是后面发生的所有经过。
画弦叹了叹,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不过是世人给自己一个所期望的结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