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辞的第358天,我又恢复上班了。
裸辞,是多少人想做又没有勇气做的事,每一天上班的人中,可能有70%人脑海里会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先简单交代一下背景。美国留学,Top50学校,互联网产品经理,坐标北京。或许是上学的日子,也曾经闪耀过,工作了便也不愿甘于平凡。
上了一年零八个月的班,自己就有点厌倦了。厌倦那种周六还要上班,每天醒来只能坐在办公室对着电脑的日子。尤其是夏天,外面的阳光太好,花也开得灿烂,一想到人生的大部分时间是要埋头在屏幕面前,空调里泡着,心里就一直压抑着一种火焰,那种火焰时不时就会蹿出来,烧得你坐不住。
作为一个互联网产品经理,做产品,两周一个迭代,就这样循环往复,并没太大的成就感。
终于,在种种原因下,最后还是未婚夫说,“辞了吧,回去开始准备婚礼”,这句话让我下定了决心。
5月份,我递交了辞职信。
我还算幸运,有个经济宽裕的家庭,本身自己工作攒的钱也够用一段时间了,所以裸辞在家的日子不需要考虑经济情况,只需要考虑自我价值实现的问题。
然而,裸辞的那些日子,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
最开始的时候,我很享受,每天睁开眼不需要计算是不是要迟到,可以翻个身继续睡觉。每天查攻略,办签证,筹划着旅行,婚纱等等。一下把所有工作抛到九霄云外。
接着风风火火地开始我的裸辞生活:5月,重新装修了一下厨房和地下室的卧室;6月,学了一个月的网球;7月跟未婚夫去了法国;8月自己去了台北;9月回了广东探亲。
但是,从广东回来后我就感到有点不一样了。
有段时间,买了很多包包,护肤品,衣服,鞋子,可是那些带来的快乐只能持续一两天,后来我就连包装都懒得拆了。金钱带来的满足感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并且它是一个边际递减的效应,当你已经能舒适地生活了,过多的金钱带不来更多的幸福感。此刻的我,渴望有一种快乐,能更持续一点,让我感觉到精神的振奋。
我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
在一个工作日下午四点,我午睡醒了,于是在花园里看花发呆快半小时。等到太阳没那么毒辣了,我换了衣服准备出去走走。
走到小区的大草坪,空无一人,我一个年轻人,独自走在草坪上散步,天空干净湛蓝,阳光柔和,微风习习,虫鸣鸟叫,踩在软软的草坪上,宁静又惬意。一切都那么美好。
我听着耳机里的音乐,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自己在26岁提前进入了退休生活。
其实还不止这一件事让人感觉提前进入退休生活。在家无聊,自己有时会带着相机和三脚架出去取景,工作日来到公园里,发现玩摄影的都是老阿姨,老叔叔们。
于是,焦虑袭来。
其实裸辞的日子,在最初的快乐褪去后,迎面扑来的是巨大的孤独感。它像一个黑洞,如果你不能找到出口,就会被吞噬。
一想到所有的同龄人,好朋友们都在工作,只有我一个人在外面晃荡,就感到莫名其妙的焦虑,整日游游荡荡,没有进步,也没有了喜怒哀乐。就好像一个逃课的孩子,原本以为逃课会很高兴,谁知道逃课并没有什么快感,只有孤独感和羞愧感,因为小伙伴都在上课,四周静悄悄,没有人能陪你玩耍。
而且因此,最可怕的,你们还失去了共同话题。
我很无聊,发微信给闺蜜,问她在干嘛,她回,在工作。
接着我就不知道应该再聊什么好了。
我曾经幻想辞了职,能在国外随随便便住个1-2个月,过上一种惬意无忧的海外旅居生活,彻底地融入当地,一直一边旅行,一边写作,做一个旅行作家。可事实是,我的未婚夫需要工作,我的好朋友也需要工作,如果真要这样的话,只能一个人去。
但遗憾的是,我不喜欢一个人的旅行。上次一个人去台北,每天最开心就是躲在酒店点个牛肉面吃,一边刷剧一边吃东西。我曾经以为,一个人出去玩也能很自在,可是恰恰相反,实际操作起来真是没有意思,观光没人能分享,拍照没有人帮你拍,天黑了也不敢一个人走路,只能早早回酒店,回了酒店没什么好玩的,只能刷剧。
回想辞职的初心,是厌倦了周而复始,没有激情的工作内容,一直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付出了努力,却没有带来成就感,所以想要有更多自由的时间去找到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情。
于是,我审视自己,到底热爱的是什么?
后来也渐渐了解自己内心,我明白其实自己是一个比较有表现欲望的人,渴望工作成果写着我的名字,或者,我的付出是可以被记录下来,等我老了以后看到,也可以说此生没有白活。
我向往的日子,不是不工作,而是去做一种虽然要付出很多,但能让人能感觉到成就感和快乐的工作,我想有一天能成为诗人,作家,旅行家,舞蹈家或戏剧表演艺术家。
之前我不愿意去承认自己的这种表现欲,一直藏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与世无争,表现得容易知足,其实只是在迎合大部分人的期待。好像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女人有表现欲望是一种贬义。其实那都是自己怕被人嘲笑失败而找的借口。我渐渐意识到,中庸是会杀死人的。
我想不光是我,其实有很多人心里都隐藏着表现欲,蠢蠢欲动,只是碍于环境或其他种种原因,就一次次劝解自己,知足吧,不要太有野心了,爱出风头有什么好的,平凡的日子才是生活……就这么在一次次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的过程中,将心中暗藏的火花扑灭,最终,也是如他们所想,籍籍无名,匿于尘土之中,不留痕迹了。
重新说回我的职业思考,我花了很长时间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可是,要从一个学经济的互联网产品经理,再转变成为一个纯粹的作家,诗人,戏剧演员或者舞蹈演员,实在是太难了。首先我列的职业需要很有才华和能力,其次在职业的初期,往往也需要相关的经验,或者说专业认可,不是说一个毫无相关经验的人在网上投个简历就可以去面试的。
那时在网上也看了很多学校专业相关的资料,哪怕再去学习深造,那都是有严格要求的,我没有相关的学历,不太可能。
就这么僵住了。
原本的职业不想做,想做的职业进不去。
我想了一种办法,尝试开始最低成本的尝试,我打算先从一个自由作家做起,在家写稿。在网络发达的时代,只要你愿意写,有一部笔记本就能实现写作梦了,先写出来再说。
无奈,我写了开篇,又开始焦虑起来。
距离裸辞已经半年多了,时间越长,我越焦虑,导致每天都无法专心做事情,因为每一天都重复在思考我到底要干什么。一堆堆问题都在拷问我:难道我一辈子都这样在家写稿吗?要是写的文章发不了,或者我写不出好的作品怎么办?以后万一连现在的互联网产品经理工作都找不到了怎么办?我会不会沦为一个毫无用处的家庭主妇?在舒适区待多了,会不会失去重返职场的勇气?未婚夫会不会开始厌倦我在家那么无所事事?
反复挣扎了很久,那段时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竟然第一次开始厌弃自己,我对着自己说,“我真的很不喜欢现在的你。”
后来我的脾气开始变得不好,情绪化,有时候未婚夫说的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都敏感得生气,落泪,难过,其实我自己知道,那是因为十分不满意现在的自己,不满意自己的生活,才会把一切的情绪化转移到未婚夫的身上。
这样对他并不不公平,如果我再这样下去,会毁了这段感情。我理智地知道,这件事情,只有自己可以解救自己,别人都无能为力。
我开始转变思想,积极去寻找一个结合点。
后来,我想到办法了。我决定重新回到职场,做回产品经理,并且一边坚持写作。其实我之前一直有一种误解,全职工作与追求写作梦想是冲突的。但其实全职工作和兼职写作是一个完美组合,它们并不冲突。
首先,重新回到职场中,可以帮助我更好地观察生活,体验生活,交到新的朋友,这样写作有更多的素材;其次,全职工作可以让我的生活更有规律,早睡早起,我可以在完成本职工作后就开始写作,在空闲的工作期间就可以进行,还有工资可以领,生活来源与职场的上升路径都没有被切断;最重要的是,有了全职工作,消除了我的焦虑感,我能更专心地专注于写作或者其他的事情上面。
于是,我开始投简历,开始面试,面试了7-8家公司,都不太顺利,不是我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我。原本以为自己的前一份工作能轻松找到下一份工作,可是就是风波不断。面试有好几轮的,到最后一轮又没有了回信;或是明明都在谈offer阶段了,突然间说有变化。
找找停停,最终在我快放弃的时候,收到了一份相对理想offer。
终于,我结束了为期358天的裸辞生活。
看似回到原点了,但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我变得更加珍惜这样的工作机会,希望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