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些事情会永存在记忆中,总有一些地方是当初拼命想远离,而后来却怎么也回不去的,世事迁徙,只能留存为记忆。
十四岁那年,小城尚且流行小中专,那一年全班大多数成绩优秀的同学都纷纷离开了家乡,也没有苦熬那高中三年,而是义无反顾地迈进了各种各样小中专学校的大门。在家人的安排下,那一年的九月,我也背起了人生的第一个远行背包,在爷爷的护送下,来到了我生命的第二故乡——昆明。那时的爷爷尚在,身体强健,家里人也不忍心送一个尚未涉世的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可机缘巧合,还有总得以后有出息的念头大抵比舍不得更强烈,我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远离。从老家出发去昆明,也算路途遥远,辗转先到宝鸡,再坐火车48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那时每次坐火车的后遗症就是莫名的拉肚子和脚肿,好在学校还算不错,因为是铁路学校,学生大多数都是铁路子弟,个个家庭环境都不错,所以看帅哥就成了打发我们宿舍这些无聊人的最好方式。
初到昆明,有各种各样的不适应,不喜欢吃那种放了酱油的挂面,还有包子里总有一种发酵粉的味,牛肉面永远比筷子还要粗,叫不出名的菜根,带肉馅的月饼,地方最出名的特产过桥米线……还有同宿舍里舍友们那叽叽喳喳的方言,以及孤单时想家的泪水。可人总是在磨练中长大,从刚开始的不适应到慢慢的试着去接受,到最后的习惯,似乎也不需要多长的时间,而我也开始不再在电话里跟家里人说话时哭泣了。那时,不懂得这是生命中必须学会的远离,必须学会的适应,等懂得了也才渐渐明白那三年异地求学教会了我很多。
还好同宿舍的,都是一群大大咧咧的女汉子,那会尚不流行女汉子这个词,就叫做假小子吧,也刚好同宿舍六个女生,其中就有四个都是短发。从刚开始时早早起床做早操,到最后每天宿舍只出一个人参加早操,并负责帮着替其他人喊到,从每天按时上课到最后喜欢的课就上,不喜欢的课就请假,我们都经历了一个懒惰的蜕变。可生活还是多姿多彩的,见证了娇同学情窦初开的恋情,憨同学傻傻的暗恋,还有华同学减肥路上的艰辛,梅同学一直以来的乖巧,姬同学的清高,还有每次临考试时宿舍彻夜点的蜡烛,晚上睡不着觉时的偷偷私话,周末去滇池的快乐,那条感觉永远逛不完的小吃街。也许,就是那会对一个没有离开过家的孩子来说,学会了相处、忍让和包容。
三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最后一个学期学校安排实习,可以听从学校安排,也可以自己联系,而我联系去了兰州实习,那时前途担忧,家里人一心让回来,毕竟年龄尚小,而我也从未意识到那是我的又一次分离,2003年的那场非典,学校临时决定,让毕业班的学生不回来学校办理毕业证等相关手续,由班主任老师给每个学生寄回学生所在地,那时,刚听到消息多是喜悦,毕竟在灾情面前,生命最重要,就这样,我再也没有返回到学校,而跟那个地方的关系也因为一场非典嘎然而止。
后来,辗转我又回到了小城,从一个镇上的小学老师,再到乡政府的一名干部,再到县直部门的一名工作人员,期间,结婚买房子生子,我从来没想过再会有离开的一天,小城就是我的根,而那三年的昆明生活,也印在了我的记忆中,有缺憾,有美好。可机缘巧合,因某人工作调动,小城还是不是我的根也成了一个问号,从刚开始和婆婆孩子三个人相守过日子,到为了让孩子有更好的环境,转学来了他的地,我才明白小城又成了一个过站,几年两地拉扯,到终于工作调动办手续的那一刻,就跟那一年办毕业证时候的心情一样,只有雀跃,再无其他。
来了新的城,也有了新的家,小城房子的出卖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贴广告,发消息,那一刻只顾着往前走,却未曾回头看过,到真的签了卖房合同,整理东西准备交房的那一晚,才明白,小城真的成了又一个故地。到后来,母亲偶尔说起她去小城,以前还能多转转,因为有我,而现在都是每次急匆匆办完事急匆匆回,还有故人会问再回来吗,回来有空坐坐,可终究明白,再回来就有了寄宿的感觉了,也只有在空闲时来去匆匆。
时光,终究是有魔力的,世事也有它无法预知的一面,那些从陌生到熟悉的地,还有从熟悉到逐渐疏远的人,都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而有些时光纵是我们万般努力却终究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