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为了《士兵突击》写点什么,是因为身边的两位同事。那两张被生活拖拽得疲态尽显的脸庞在提起《士兵突击》时,竟不约而同地上扬起骄傲的弧度,仿佛一下子回到他们意气风发的年代。
我不禁开始回想,究竟是什么样的电视剧,能让两个饱受工作摧残的加班狗,眼神中流露出如此璀璨的光芒?
哦,我想起来了。那似乎是一个过于温情、过于浓烈、过于理想主义的故事。
故事里面有一群高亢而华丽的男人。他们辗转颠沛,有过辉煌也有过落寞;他们跌宕沉潜,有过欢欣也有过沮丧。
转眼已经十二年。
许三多在循环往复的漩涡中执拗着向前,终于抵达有意义的明天。
捡拾回枝枝蔓蔓的成才花费了好些时日才把人生路捋直。
高城或许早已把全营摔打成一只挂着钢七连旗帜的装甲老虎,在无数崇敬的目光前,将初阳升成烈日。
袁朗或许仍带着手下那帮野人“啸聚山林”,一如既往地潇洒快意,豪迈沉稳。
伍六一和史今想必依然坦荡明亮地在人群中执着地发着光,即使现在仍可能蜗居在某个避光、阴冷的城市角落。
十二年了。那个营房里电视看不到图像,只能听到信号串频的广播声音的草原五班或许已经不在。
钢七连、红三连也已经汇入苦涩的大海,而老A仍在欢畅奔跑,成为了一个成长蜕变和执着追求的符号。
当年看着电视剧热血澎湃的男孩们,有的也吼出带着炸子音的豪言壮语,远赴内蒙、新疆、西藏,甚至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去当一个兵。
那时剧中光彩熠熠的台词,如今又刻在了多少天南海北的人的床板上,用以陪伴自己平淡漫长的迷彩梦。
当时,各个城市里自发组织起来的“钢七连”,又有多少仍然聚在一起觥筹交错、毫无芥蒂。
十二年对人的一生而言,相当于一次轮回。如果时间重新回拨,你还会像当初一样,迷恋电视剧里那打不散的缘分,义无反顾地作出改变吗?
我不仅一次在想,当许三多在广阔的草原上独自一人走正步时;当坐着老乡马车的许三多,在去往团部买花籽的路上遇到坦克部队时,他的内心有没有跟我们一样泛起过两相挣扎、来回游移的痛苦。
我也不仅一次在想,在最后的船上,袁朗对成才说,“你的路还很长,比许三多要长得多”的时候,他百感交集地咬紧了嘴唇,泪凝于睫,内心是否像我们一样,已经准备好去面对人生中更加凄厉的挣扎。
还有高城激昂的言辞、袁朗眼中的神采、吴哲常说的平常心、甘小宁大咧咧的笑脸,这是他们仍在走的路和早已预见的将来。那些会不会也是我们曾经拥有而又逐渐遗失的枝枝蔓蔓。
看,片尾一个个曾经熟悉的身影正挨个向我们告别,或潇洒或踌躇,然后匆匆转身离去。
而曾被他们影响着的我们,却深陷于一种自卑的自负,一种热烈的悲情,永远在积年累月的枯燥与麻木中,等待一个瞬间的激情与爆发。
所谓光荣在于平淡,艰巨在于漫长。其实也就在一遍遍地提醒我们,诗和远方,不一定都属于我们,未知的平淡和漫长,或许才是最好的答案。
十二年很长,却又好像只是弹指一挥间。
但好在,足够让曾经眼泪汪汪的那代人长大、成熟。
那十二年后的你还在像吴哲一样努力地追问生命的意义么?
还是像三多一样,能够容忍意义的缺失,义无反顾,不计得失。
你还在像高城一样豪情满怀,蹦蹦跳跳地追逐耀眼的太阳么?
还是像成才一样,跌入谷底,被放逐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等待着自我的救赎和解脱。
你还在像伍六一一样从不服输,昂首面对人生的难,倔强地咬牙忍泪么?
还是已经像老马一样,放下戎装和没子弹的钢枪,向着未来奔跑着,悲壮地哭着跑着。
我们曾经幻想过像袁朗一样,面对未知的前路,能够做到如在宣纸上走笔,龙飞凤舞意自高,半点停顿没有,而偶尔露出的孩子气就像笔锋上的余韵,浓淡正好。
但我们终归成不了他,他也成不了我们。
我想,我们的路,都长。
比剧中的他们每一个人都长。
他们都只存在于镜头的一瞬间,顽强、热烈地高歌在我们每一个人的某一段生命里。
饶是如此,出场短暂、落幕匆忙的他们却还是不知不觉地陪伴了我们整整十二年。
感谢许三多、感谢史今、感谢伍六一、袁朗、高城,感谢那些让我们哭过又笑过、揪心的难受和欢喜的人们,感谢你们给我们的人生,带来这么盛大的喜悦与感动。
十二年了,我们有的活成了剧中人的样子,有的依然在人海里流浪。我们都看不清楚下一个十二年又会是什么模样。
我们都会变的,因为改变,所以成长。变成新的模样,融入新的生活。但在内心深处,依然会有年少的印迹。
就像钢七连的五千名士兵,依然有着顽强的一往无前的奋斗姿态。
长相守是个考验。
希望我们
随时随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