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小师弟,起身了,该入山砍木了。”
听着六师兄的喊叫声,张明心坐起,身上兽皮衣缓缓落下,却是见着六师兄对着自己在笑。
天灰灰蒙蒙,张明心躺于石屋外的空地之上,身上以上,应是六师兄盖上。
“这夜里,不是修炼,日出才去砍木么?”张明心揉着眼睛问道。
六师兄揉了揉张明心的头:“日将出,昨夜你嗜酒醉睡过去,已过了一夜。”
张明心啊了一声,赶紧站起穿衣,“醉,我醉了么?”
六师兄不答,指着石屋墙边,说道:“你挑把剑,我们进山”
六师兄手中已是拿着一把铁剑,转头向前走去,想想又说:“石屋中凶险,切记莫要睡在石屋中。”
张明心已走到无边,偷瞄了一眼,师父在屋中,靠着墙边睡着,暗思:“师父不也在屋中睡着么?是了,师父是老神仙,自是不怕。”
看着墙边的几把剑,不是缺刃,便是满锈,挑了一把稍好的,抬头见六师兄已走远,赶紧跟上。
六师兄带着张明心,却是向着那飘着小山的湖边走去。
六师兄边走,便告诫张明心。
“一切我会教你,你莫要逆着师父,将来师父需你照顾。”
“我们醉宗,与那其余六宗有点差别,若是以后被六宗看着不顺,也忍忍便是。”
“每日,日出前我们先祭先辈,再入山砍木,日中回来把木头劈丝,师父煮酒时便助师父,夜里便在空地上打坐修炼。”
张明心一一点头,看着到了湖边,便跑去湖边,放下铁剑,捧水洗脸,“呲”一声从张明心嘴中露出,那湖水冻若冰雪,奇怪的是,湖水清澈,并未冻上,湖面清清,可远见湖心,无一丝烟气。
六师兄走近,放下手中铁剑、数件物事,递过一个木制的水壶,说道:“喝两口,别多喝,便当是早饭了,也能驱寒。”
那木壶之中,自然是酒,张明心虽惧又醉,还是喝了两口。
六师兄也洗了脸,指着漂浮在天上的小山,又说:“你在这等我,我上山为众先辈烧香。”
走了几步,转头笑着:“以后便是你上山,你也看着我是怎上的。”
那山,如一块锥形巨土,浮在天上,离地也有千丈。
一根巨大的铁链,自山上垂下,连着湖边,埋入土中。铁链巨大,一节几有数百斤,也不知天上风有多矿,那铁链时时左右摇荡。离地百丈高的一节节链身,便结着一层蓝绿冰层,链身下挂着长长冰凌,时有冰凌断落,掉入湖中,激起巨浪。
张明心惊叹地看着六师兄走上铁链,不多时便直着走了两百丈,便如猿猴,低身似是攀爬,身上衣衫飘舞甚急,时而鼓起,时而贴身。
再远些,张明心也看不清了,看着师兄,心中极是羡慕,转头看向铁链埋入地上之处,心中痒痒,便向其跑去。
张明心爬上铁链,试着直走,那铁链巨大,靠上一层,却寒光闪闪,竟是被前人走得多次,磨得光滑,便是张明心山野中行走如飞,在这巨大铁链上,也行不了快。
慢慢走来二十来丈,张明心便要弓身以手助行,纵是如此,也寸步难行,铁链已是垂得更直,不像接地时平缓,链身封着一层寒霜,比前二十丈更是滑得很,风又狂冷,行不数步,张明心脚步一滑,心中一惊,“哇”地一声从铁链落下,掉入冰寒刺骨的湖中。
听着声音,山上一人,飞身极速从铁链飘滑而下,直至看见湖中张明心向湖边划水游去,才降了降速,也是极急。
张明心划到湖边,抖着上岸,身子几乎站不直,四处寻着木壶,拔掉塞子,便灌了一大口,还想再灌,又怕醉睡,终是忍住。
不多时,六师兄从铁链中跃下,急急跑近,蹲下便是查看张明心。
“傻师弟,不是叫你等着我么!”看着张明心眉毛、脸上,身上衣裳皆是冰霜,六师兄一脸笑着,为其轻轻拍去,却不带一丝讥讽,“此处冰寒异常,非一般之地,纵是夏天,也寒得入骨,你倒勇敢,入秋之时,也下湖捉鱼,亏得你身体强健,没被湖水冻沉。”
喝了酒后,张明心身体快速暖回,虽还抖着,却是无碍,也不敢说自己是爬那铁链,低头不语,只是站起,示意可走。
见着张明心好转,六师兄起身,拿了铁剑、木壶等物事,向湖边一侧率先走去,也不回头,说道:“六师兄掉那湖里,也不只一次两次,怕是除开大师兄外,其余五位师兄,均从那铁链上掉下湖中千次百次,只是,我们也从未捉住一尾鱼儿。”
张明心听着,心中安慰,对六师兄,却是生了一种敬佩,能爬上那千丈铁链的,若非修道之人,寻常凡人,有几人可达?
看着天一方红光亮起,张明心赶紧跟着六师兄,进了山。
六师兄带着张明心,入了山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停下,看着张明心也不累,拍拍张明心的肩膀,点头赞赏,示意张明心坐着歇息。
这山平缓,皆是树木,石头很少,张明心找了块平石,坐下歇息,看着六师兄走来走去,似是挑着树木。
四周,远远的便有一根手臂大的树木被砍到在地上,枝干分离。
不一会,听见六师兄喊,张明心提着铁剑木壶,跑到六师兄身边。
“便是这木,你试试砍。”六师兄倒提剑,抚着面前一根手臂大的树木,嘱咐张明心,“你先看先想,怎的能砍倒他。”
张明心看着前面的树木,抓抓头,双手举起铁剑,对着树木便砍。
“咚”一声清脆响声,令安静的树林多了声乐,树上落下团雪,轻轻砸在张明心头上肩上,化为血水,滑入张明心脖子,冰冰凉凉。
那树木山,被砍之处,毫无切痕,不,应说,连磕碰的痕迹都无。
张明心看看树木,又看看铁剑,树木安好,铁剑无事,只是手中痛麻。
张明心用剑比了比树木,将铁剑无缺刃,最锋利之处对着树干,“咚”、“咚”、“咚”、“咚”连砍起来,左砍之后,又右砍数下。
十数下后,张明心停下看看,嗯,树木安好,铁剑无事,依然只是手中痛麻。
张明心抓了抓头,想了一下,又再举剑,继续砍伐,这次,直砍了数十下。
停下之后,树干之上,依然一丝痕迹皆无,张明心苦恼,回头找六师兄,却见六师兄一手拿木壶,一手拿木塞,张大嘴看着自己。
“六师兄,砍不动。”站在六师兄面前,张明心低着头说。
六师兄难得地不带笑容,呆呆地问:“树是这样砍的?”
张明心疑惑地反问:“树不是这样砍的?”
六师兄苦笑:“也对,树是这样砍的……”
拿起地上的铁剑,六师兄走到树前,定定地看着树干。
“这树名‘不尽木’,树干至树顶,同样大小,生时一夜长成,再不长大。”
忽而,六师兄单手出剑,斜斜劈向树木,手一转一弯,抽剑后放。
木断,歪落地上。
“其木坚实,皮干一体,纹小同化,用于点火,昼夜不灭。你需用心,看得木纹之走向,一剑顺纹,木,可断。”
张明心看得呆了,六师兄这一剑,犹如对敌,一攻一收,竟比当初见得莫惊尘在湖中,更潇洒飘逸,一瞬之间,如若仙临。
“不尽木,砍伐之初,水气极重,提之难起,放置数日,水气散尽,又轻得异常。”
六师兄默默张明心的头,笑笑说道:“让你砍树,或还早,你将这倒下的数,枝叶砍了吧。同理,用心看,看上半日亦可,一剑顺纹,枝叶才可断。不顺纹,木不可破。”
那师兄,哪像十七八岁的少年,就如一名慈师,只是,时时看着张明心的眼眸之中,笑中总有一丝似怨似忿的失落。
……
日中之后,张明心与六师兄各背着一困不尽木树干回到石屋,那木干后,真是极轻,砍为一段一段,也是容易背回。只是不尽木生时顺直,干时歪歪曲曲,甚是奇怪。
直至日中,张明心盯着砍倒的不尽木,并无找到一丝木纹,也未能砍下一支枝干,心中,郁闷至极,六师兄也不点破,看着时候便归来。
师父仍在睡,呼噜震天,昨日之酒似是煮好,炉中虽火光仍盛,却是并无煮物。
歇息了一会,用过午酒,六师兄随手拿过一段不尽木,对张明心说:“师父酣睡未起,午后应不用煮酒,我这便教你砍柴。”
六师兄站起,走到空地中的平石前,将木段立于平石上,提剑肃立,双目凝神盯着面前的木段。
久久,身形连动,手中连连出剑劈下,那木段,先是双分,再是四,后为八,
剑再至,木丝如白发随风,一丝一丝飘起,落在地上。
片刻之间,平石上再无木段。
只余地上那一圈不尽木丝。
丝丝纤细,和几处草垛的不尽木丝,一般无二。
“木干后,纹路扭曲,但数处横直的,用心先找出此几处,破开木段,再劈细丝。”
缓了缓,六师兄又说道:“明心师弟,忘了跟你说,我名风不寻,师父的第六弟子,你是老七,我们前面,还有数位师兄,已经离开这葬剑谷,出门历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