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江上,竹林深处,我婆娑了双眼遥望着久违的家乡。情不知何起,往事早已在潮起潮落间消散,却深藏于心。只身一人看尽百态,虽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但好在似水流年,尚有回忆伴我同行。老爷子向来痴迷武侠,待我踏入家门,他便又和我说起那般人世情长。
年少时只当金庸写得是言情,笔下皆是痴儿女。若要说喜爱,我最爱的还是杨过那小子。他没韦小宝花心多情,也没张无忌举棋不定;没郭靖憨厚老实,也没令狐冲难忘旧爱。只道他年少轻狂,嘴上风流,心里却是重情且专一。十六春秋远去,他和小龙女终得相逢,不问世事,从此神仙眷侣。只是这其中的漫长韶华,深夜醒来时心上的思念,自是无人能够体会。
而我最惋惜的不过是郭襄。想当年,杨过深种情花剧毒,知自己不过七日可活,却还拼命从武功高于自己的李莫愁和金轮法王手中护全郭襄。那时杨过看着怀中的孩儿,曾这样动情的说道:“我此刻为她死拼,若是天幸救得她性命,七日之后我便死了,日后她长到她姐姐那般年纪,不知可会记得我否?”初读到这里觉得并没什么感觉,只是后来知道了故事的下文,忽然心头一怔,黯然落泪。杨过啊,你可曾知道?郭襄寻寻觅觅的后半生里都是你的影子。有时也会自私的想,若是襄儿早出生十几年,结局会改写吗?但感情之事谁又说的准?大多不过是深情苦,一生苦,痴情只为无情苦。
数日之后,我又启程了。耳畔是家人的叮咛嘱咐,眼里却饱含深情。自我离乡那日起,我便心知余生定是走走停停。岁月蹁跹,万水千山,你我终究也只是人生的过客。蓦然回首,才发现所谓的江湖侠义,天下第一都是浮云虚梦,任你轻功再了得,到不了所爱之人的心中也是枉然。年岁渐长,再翻金老先生的书籍才开始明白,也许金老他不仅写得是武侠,更多的还是那份情义吧。
人生苦短,常困在悲欢哀怨中难以自控。不过是那日有匪公子踏马而过,桃花妁妁,我心翩然,便也是逃不过“情”这字。自此开始明白纳兰《饮水词》中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也渐渐领悟元稹的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终究还是缘薄,记得他曾说,世人心中皆有江湖,我不是不愿为你停留,只是你非我的江湖。后来,我与他饮酒作别,难诉衷肠。我只是轻叹道:“既然你许不了我纵马天涯,那便相忘江湖罢了。”
至此之后,我们便山水永不相逢。而那段往事最终也不过是那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曾经的这番深情和求而不得,那么重,重到实难放下。若是来日他遇到了他的江湖,我碰着了我的浪子,不知又是哪番风景?
人生几何,对酒当歌人长久,笑看各路英雄汉。只是这一路,我走马观花,尝尽江湖滋味,冷眼世态炎凉。到头来仍是参透不了“情”这难题。直到我踏过戈壁沙漠,走过草原丛林,看尽大好河山,我才想到了家乡。
归乡路上,我忽然大彻大悟。问世间情为何物?是李莫愁的执迷不悟?是杨过的离经叛道?还是郭襄的望穿秋水?其实皆是,也可谓不是。世人心中“情”字多变,仁者见仁。若问我,情究竟为何物?
情是赵敏那般该争取时的争取,也是小昭那样该取舍时舍弃;是周芷若那般因爱生恨的性情大变,也是殷离那样勇敢的放下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