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二叔是个傻子,别人都这么说。
据父亲说二叔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因为家里穷爷爷就没给治,后来竟然自然而然的痊愈了,可此后智力却遭受了很大的减弱。
因为智力残疾,二叔一生未娶,之前也曾听二婆婆说给介绍了一个姑娘,可最后也不了了之。
在我的印象里,二叔总是一件破布衫,下身一条洗的发白的工装裤和一双不知修理了多少次的鞋。他的身子总是缩着,像是怕人。那树皮一样的皮肤将五官粘在脸上就像街上的乞丐。
二叔和奶奶住在一起,奶奶总是唠叨说要是这么个窝囊儿子不在就好了,是个累赘,可每次二叔捡破烂回来得晚了,她总要走到塘的那一头去看看。
小时候,父母忙于农活,我的童年都是和二叔一起过的,他用他自己组装的小车推着我,绕着阡陌交通的乡间小路来回穿梭,他还给我做了弹弓和各种小玩具。现在想起来整个童年都是沉浸在各式各样的玩具中,那时我觉得二叔就是我的爱迪生。
上初中了,花钱比较费,在还有好几天才回家的时候钱早花的一干二净,二叔去别人家割竹子,每次经过我学校,都会捎点钱给我。当时我不知道他是去帮别人家干这活弄的钱,每次推着他那破自行车来学校时,我还觉得丢人,怕同学嘲笑我有这么个邋遢的叔叔,所以和他说了好久在外面让保安找我,在多次叮嘱下,二叔这样做了。后来回家一次看到他洗手,看见他那被竹子割的满是伤痕的手,我才知晓他是去割竹子,那是我从小到大最深的一次愧疚。
每次从学校回家,二叔总会第一时间到家里来给我送吃的,二三月有糖果,六七月有饼子绿豆糕,还有风干的栗子。一次回家,二叔拿来个袋子,抵给妈妈,道“这个给二子(唤家里老二为二,我有个姐姐)吃,我还没吃过这东西呢,舍不得吃”后来妈妈拿给我的时候,我一看是火龙果,这我在外面早就吃过,但不知为何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如今在外念书,基本不回家,回家也是立马就过来,我也好久没见到二叔了,只是听说秋天打稻谷的时候被稻壳溅伤了眼镜,左眼看的不太清。在我考试后,终于回到家见到了二叔,他还是那样,但似乎不是那样了,我一下竟不知为何。因为手机的缘故,我也没什么话和他说,长大了,也不玩玩具了,或者也可以买,不会缠着他要他弄玩具了,他看看我,也无言,随后就回去了,二叔的背有些佝偻了,背影格外落寞。
母亲让我劈柴,在聊微信很开心的我当然不愿意,母亲催了,我很不耐烦的拿起斧子,出门去找墩子,这是二叔来了,我像往常一样,准备把斧子给他让他帮我劈,可当我递过斧子的时候,我发现二叔的手上布满了裂痕,如同那干涸的河床,手上的经络完全消失不见,抬头看看,二叔的头发已经花白,皱纹在脸上越陷越深,这还是我的二叔吗?那个小时候抱着我到处跑的二叔,我怔了怔,收回了手,道“我自己来”。二叔老了,这么多年,岁月在他的身上划出了伤痕。这也是我第一次认真的看二叔,他真的不复当年了。
夕阳下,我和二叔坐在田埂上,我问“二叔,你这辈子后悔吗?”一向因为智力问题不善言辞的他轻轻的道“不后悔,因为我还有你”。
我的二叔是个傻子,别人都这么说,他智力残障,脑袋不灵光,没有地位,但他却是我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