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作品,源于伟大的灵魂。亨德尔就是很好的例证。
能看得出来,亨德尔狂热地爱着音乐。对他而言,音乐不仅是生存手段,更是生活的意义。
于是,他对其他人要求严苛,常常因工作而生气怒吼;也会在灵感来袭时就弹琴创作,哪怕半夜三更。因此,他的住所被邻居们当作疯人院一般的存在。
直到那一天,他倒下了。
或许是因为常年高强度的工作,也或许是因为巨大的债务压力。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倒下了,半身瘫痪,手脚不再听从大脑的指挥。而最令人绝望的是,他再不能投身到热爱的音乐创作中。
他那充满力量的身躯开始枯萎,欢悦的大门朝他关上,生命的源泉也被截断。
因此,在知道温泉有可能治愈自己后,他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以巨大的意志力开始了温泉治疗,这需要忍受着身体上的强烈痛苦。但,有痛苦,也总比麻木好。
然后,奇迹真的降临,他的身体复活了!
见识过地狱的风景,才更知道活着的可贵。
从阴间回来的亨德尔精力充沛地重回音乐的怀抱。不,现在的他比以前更有力量!他以惊人的速度书写着作品,一部又一部,仿佛有无穷话语要对世界倾述。
然而,生命的奇迹也无法抵御现世的残酷。
战争爆发,剧院亏损,演员生病,他的处境也越来越糟糕。更严重的是,这失败的打击熬干了他的灵感。那个曾经满怀激情笔耕不辍的音乐狂热分子,突然就变得一个音符也写不出来。他的灵魂好像空了,里边没有一点声音。
这一次,拯救他的是一份新收到的脚本。
“鼓起你的勇气!”第一句,就让他震颤不已。而之后的阅读过程,就像是一场对灵魂的敲打唤醒,里边的每句唱词仿佛都来自天主对他的启悟,字字触心。
之后,他再一次投入到创作中。灵感肆意飞舞,他要把这瞬息而逝的火花抓住,化为音符,让更多的人能听到。
三个星期的不眠不休后,《弥赛亚》诞生。这是亨德尔灵魂重生的凯旋,是他对天主的感恩回馈,更是他对生命的热烈赞颂。
这一次,他真正复活了!
伟大的作品多与苦难有关,因为苦难是对人最好的锤炼。不是细细打磨,而是重锤锻造般的那种。它不是让你变成另一个人,而是能逼出灵魂中最坚韧的那一面,让你焕然一新。
西方人的笔下,这样的过程总是激越的,甚至于将之尊为一种英雄主义。茨威格笔下的亨德尔,就带着浓烈的英雄色彩。
反观中国,也不乏经历过大苦大难之人,印象比较深刻的是苏轼。
他的一生似乎就是,如何从高处一点一点被贬到尘埃的过程,但是,他的思想却越走越轻盈脱俗。后世喜欢用“旷达”二字去形容他的精神境界,殊不知这两字的分量之重。
深入于尘世,方能超脱尘世。而最好的体验方式,莫过于受一番彻骨锤炼。
中国人的解脱是求于内的。内心自有力量。而西方人则似乎更相信外力的作用,比如上帝。但是,那些来自主的温暖话语,其实不就是你自己跟自己的对话吗?
亨德尔能解脱,也是因为那些本是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力量。归根到底,是人的力量。
因此,《弥赛亚》更多的是亨德尔对生命的解读。因为他不寻常的经历,让他对生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才是该作震撼人心,并且刘芳百世的真正原因。
Chapter 3 《亨德尔的复活》
1741年8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