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时期的爱情》:阅尽千帆,仍是你

文|大翎

这是一部综合了各种“只有你想不到”之形式的爱情百科全书。马尔克斯展示了所有爱情的可能,所有爱情的方式,所有爱情的甜蜜与痛苦。

我承认,有些“爱情”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但,不代表我不接受。

阅读体验

不得不说,马尔克斯的文风是迥异的。读完《百年孤独》,再读《霍乱时期的爱情》,虽说两部作品的出版时间相差十几年,但我仍无法想象这是出自同一位作家之手。

语言之流畅,言语之无缝,实在让我惊艳,仿佛所有的似水柔情全都一气呵成,甚至一泻千里,以至于阅读时总有一种想要不换气读完的错觉。

这种流畅感绝无仅有,且带着诗意般的通俗,甚至在女主费尔明娜·达萨远航归来,近距离目睹日思夜想的弗洛伦蒂诺·阿里萨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爱他——这么一段至关重要的转折,竟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今天,见到您时,我发现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幻觉。”

前文将近50页的少女绵绵情思,以及一大段甜到齁的柔情思念,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我的身心也定格在那一段只有几十字的转折性文字中,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以为自己看漏了什么,翻来翻去挥之不去的是心头莫名的感叹,似乎明白点什么,似乎也不明白点什么。

我仿佛看到满地枯萎的杏花,只有空气中残余的一点花香才能证明这片花海真实存在过。

要不是困得眼皮耷拉,这书绝对是不忍释卷的。全程被诗情画意,却又可以一目十行的畅快文字拉着我的思绪小跑、快走、飞奔……到最后完全停不下来。

至今我仍无法解释这种阅读快感的根本原因,我只能、只可以、只愿意归功于马尔克斯的生花妙笔。

爱情

孤独与爱情,是马尔克斯笔下的两大主题。

无论是极致的爱情,还是荒诞的人物,《霍乱》都更具有代表性。

其中,最有争议的人物,莫过于男主弗洛伦蒂诺·阿里萨。读者们对他的评价可谓各式各样,各执一词,性格分析之繁多堪比哈姆雷特。

我不想评价弗洛伦蒂诺·阿里萨,我只想说说他的爱情。

一开始,我觉得弗洛伦蒂诺·阿里萨的爱有着初恋般的光芒,除了心爱之人,身边一切事物都被耀眼的光晕模糊掉。那种甜蜜与苦涩的表达,完全激起人们对爱情的渴望与幻想。

窗前的偶然一瞥,成为这场长达半个世纪的惊天动地的爱情源头。这一瞥也让我想起青涩的过往,想起难以忘却的初次对视,想起那双闪动的眼睛,那双似乎在我脸上印满亲吻的眼睛。

后来,我觉得弗洛伦蒂诺·阿里萨的爱有着火烧般的狂热,甚至可以说有点病态。他的相思病已不单单表现在心神不宁,而是具体具象的:他吃香水、吃花、腹泻、吐绿水、脉搏微弱、呼吸沉重、常常昏厥、像垂死之人一样冒着虚汗……

我无法体会这些“病状”,我只记得,那日复一日蓬勃生长的思念会慢慢变成一只只小蚂蚁,爬满身体各处,又痒又痛,越挠越难受。

我唯一能体会的一种心情是:他甘愿享受煎熬。

随着女主费尔明娜·达萨的拒绝到后来她结婚生子,在这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俩人分道扬镳的生活里,弗洛伦蒂诺·阿里萨在各式各样的爱情中沉浸、沉沦、沉没。

马尔克斯足足用了将近200页的篇幅来讲述这半个世纪以来跟女主无关的爱情故事。

我以为,弗洛伦蒂诺·阿里萨对他的上百个情人只是逢场作戏,但我错了,我发现他是真心爱过她们的,只是他在心底里永远保留着一份最真与最诚,吝啬地不给予任何露水情人。

我以为,他心里爱的只是一个执念,一个幻觉,一个有着少女费尔明娜·达萨身躯的幻影,但我错了,他爱的是所有时期、所有状态、所有身份的费尔明娜·达萨,不管她是已婚的、有孩子的、年老色衰的、皱纹满脸的……

我以为,时间可以慢慢冲淡一切,可以让一切不甘心变得甘心,但我错了,时间竟能让爱凝固成一种无法摧毁、无法消融的状态。我想象过爱情无数的模样,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到最后,我彻底放弃挣扎和质疑了,心甘情愿地任凭这份爱打动着、震撼着我。

霍乱

我还想聊聊“霍乱”。这是贯穿整本书乃至书名的一个关键词儿,它是实质性的,也是象征性的。

实质性是指真实的霍乱时期,这里涉及到小说的时代背景——危及哥伦比亚的三大灾难:战争、霍乱、人为破坏。在这种背景下,人们的社会孤独感油然而生,从而引申出马尔克斯的另一主题:孤独。

我在阅读此书时,有看到《百年孤独》的影子,特别是在受约束的爱情、无可奈何的死亡以及不愿接受的衰老面前,这种由孤独感所衍生出来的对爱的极端向往尤为强烈。

至于历史的事儿我不在这里展开讨论,我想说说象征性的“霍乱”。

小说从一开始就把弗洛伦蒂诺·阿里萨因爱而生的相思比喻成“霍乱”,因为它有着霍乱的病症,也有着霍乱的威胁之力,它随着时间的发酵,逐步、渐渐、慢慢地侵入脏腑,侵蚀肝肠。

而让我更为喜欢的象征之处在于小说的结尾部分。

我以为,经历半个世纪后,76岁的弗洛伦蒂诺·阿里萨与72岁的费尔明娜·达萨的暮年之爱只能在航运船上梦幻般地昙花一现,终究还是会回归现实,但我再次错了,船上支起的黄色霍乱旗竟成为了他们“一生一世”的转机。

与其说那是一支代表爱情瘟疫的旗帜,倒不如说那是象征命运的主宰。

翻到最后一页,我的心一直怦怦狂跳。当看到“十二月万里无云的天空和可以永远航行下去的一望无际的水面”时,内心瞬间充满巨大的喜悦与满足。

弗洛伦蒂诺·阿里萨用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天的日日夜夜,换来了与费尔明娜·达萨的一生一世。

如此梦幻又真实的结尾,我相信,只有马尔克斯能做得到。

坦白说,这本书一直刷新着我的接受能力,刷新着我对爱情的看法,把一个又一个“我以为”彻底而完美地粉碎掉。

它让我看到爱情的另一种解读:阅尽千帆,仍是你。

它也让我知道,这世上没有止境的,不是衰老,不是死亡,而是生命和爱。

我不奢求如此美好的爱情,但要是有个人能把我放在心上半个世纪,那种感觉也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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