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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叫我怎么能不难过
你劝我灭了心中的火
我还能够怎么说
怎么说都是错
你对我说
离开就会解脱
试着自己去生活
试着找寻自我
别再为爱蹉跎
他很少唱歌,虽然大家都说他的歌声有几分张国荣的味道,但由于他的羞怯之心过于严重,不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易放声高歌的。可现在,他却忍不住地想唱。
他哼唱着独自在孤寂的房间内走来走去,不知道要做什么,曾经迷恋的网络游戏此刻也失去了以往的魔力,记不清自己的生活在什么时候被无情地掏空了,没有精神支撑的皮囊麻木地苟延残喘着。唱歌,唯有歌声才会让那团被揉搓的乱麻从脑海中抽离出来。
他拿出一本书,翻开一页后,凝视半晌竟没看清一句话,随后便不耐烦地合上了。又无所适从地拿起画笔,坐在画架前,却下意识地画出一个长发飘逸的……
他吃惊地盯着画板上的画像,蓦然站起身。这幅画仿佛是梦游之作,他顿时怀疑是不是出自自己的画笔。
大脑混沌不堪,他茫然地在房间内转悠,思索着画这幅肖像时的心情——好像没有什么印象了。
房间里一张床,一张带有书架的桌子,一个画架,和一个陈旧的大衣柜,简陋的家具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能供他走动的地方也只有那逼仄的几平方。他心魂不定地来回走了几圈后,好似百无聊赖地把自己扔到床上,心不在焉地重拾刚才没有唱完的歌曲。
每一次深情眼光的背后
谁知道会有多少愁多少愁
叫我怎么能不难过
你劝我灭了心中的火
我还能够怎么做
怎么说都是错
如果要我
把心对你解剖
只要改变这结果
我会说我愿意做
我受够了寂寞
只是 爱要怎么说出口(说出口)
我的心里好难受(难受)
如果能将你拥有(将你拥有)
我会忍住不让眼泪流
第一次握你的手(握你的手)
指尖传来你的温柔
……
他白皙细长的手指随着音符,一曲一伸,木然而又毫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枕席,仿佛是抚摸着一张光洁娇嫩的脸颊。
唱着唱着,他嗓子眼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不得不停了下来,犹如行驶的车轮被什么东西艮住似的。他强行自己吞咽了两下,歌声再起,不过没有了原有的流畅、轻柔。而是在时断时续中莫名地渗进了无限的忧伤和哀怨。
唱着唱着,一串水珠滑向他的鬓角,而另一串漫过鼻梁冲往同一个方位。歌声由轻柔变为呜咽,最后不得不停了下来。他不由自主地把头埋在枕头上,双肩无声地抖动起来……
“牧迪。”
姑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床前,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其声音之轻,犹如从遥远的地方被风吹过来似的,又犹如怕惊到他似的。
她是不是听到什么了?一定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过来。一个爱管闲事又自命清高的姑姑。
他一边想着,一边急忙抹去脸上肆意横流的水流,侧转身,尽量不让姑姑看到自己的脸,强行调整好情绪后答应一声。
“宝贝,你没事吧?”
“没事。”
“哦,那就好。”姑姑说完,迟疑了一下,满脸疑惑地走了出去。
他仰起头看她时,正好与她转回的目光相对,他本能地急忙歪倒在枕头上。
“多管闲事。”他因为姑姑无意间窥探到他的心事而心怀怨气,暗暗嘀咕道。
听到她下楼的声音,他急忙爬起来,把门关上。
此刻,他不想看到任何人,不想听到任何声响,只想把自己掩埋在无限的空寂中,独自在这空寂的世界里舔舐着自己心灵的伤口。
他无所适从地打开电脑,再也找不到《王者归来》配合如此默契的玩伴了。
他呆呆地看着曾经那么诱人的画面,而此刻,显得如此的无聊、乏味。无所事事的双手机械般地拉开了抽屉,慵懒的目光在杂乱的东西间游弋,手指漫无目的地翻动着,始终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空落落的,心空了,生活也空了,所有的一切犹如漂浮在空中的幻影。
失去光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了画架上的那副素描,他专注地凝视着那双大而明亮的瞳孔,渐渐地从中浮现出他们初次相见时的情景。
(二)
“大家认识一下,这是新来的牧笛,是少儿班的保育老师。”
在一家私立教育机构,老板把牧笛介绍给他的员工们,然后,他指着一个瘦小清秀的女孩看向牧笛接着说,“今后你有什么问题,就找她——她叫小丽。”
小丽也是一个暑假工,不过她在这里已经做过一个假期的工作了。她性格温和,话语轻柔,对工作尽职尽责,不仅得到老板的赏识,也深得孩子们的喜爱。这从老板给她说话的语气和孩子们围着她嬉笑的情境中就可以看出来。
牧笛应聘时,老板安排他照顾小班的小朋友吃饭,中午看护好他们。工作看似简单轻松,但却费心。
开始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大小伙子,做这样的工作感觉很别扭。但暑假工的选择是有局限性的,有个工作挣个零花钱总好过向爸妈伸手。他思忖片刻,便答应下来了。
没想到上班后的第二天,老板就安排他代课。也许是代课老师少,也许是他那帅气的外表和他那温和的态度,让老板改变了原先对他的任命。
他从一个保育老师,睡了一觉荣升为带课老师,他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作为一个大学生,教小朋友,是小菜一碟,但一直是坐在讲台下听老师讲课的他,现在突然站在前面给别人讲课,虽然是一帮孩子,但也足以让他一时有点心慌。不过还好,他很快排挤掉内心滋生出的那一丝慌乱,进入自信的状态。并简捷地制作出一幅幅具有动画模式的英语课程,这让好动的孩子们能在娱乐中更好地掌握英语单词的运用及牢记方法。
可是,课间休息时,孩子们却如一群嗡嗡乱飞的蜜蜂在宽阔的教室内嬉闹。
“安全,是老师的首要责任。”这是老板在任课老师会议上再三强调的事项。所以,孩子们的课间时间比让他站在前面讲课还费心事。每到下课后,他就坐在教室的门旁,象一只看护羊群的牧羊犬。
虽然是孩子,但他们幼小的心灵有着自己的交友标准。也许是出于家庭环境的影响,让他们过早地拥有分辨优劣的能力。几个孩子仿佛是事先商量好的把一个叫小斌的男孩,很巧妙的孤立出来。他看着其他的小朋友玩得开心的样子,自己像一只落单的小羊,沮丧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撅着嘴,两眼发红,蓦然,他像着魔似地抬手打向自己的脸颊,一下比一下厉害。
“老师,老师,他打自己呢。”一个小女孩看到后,急忙跑到牧笛跟前娇声娇气地说。
正看手机的牧笛,急忙抬起头,随着小女孩的目光看到小斌反常的举动。他慌忙来到小斌的身边,抓住他的小手。此刻,小斌白净娇嫩的脸颊一片通红。
“你怎么……”
摸不清头脑的牧笛,一句话还没有问完,小斌哇哇地大哭起来。痉挛似地晃动着被牧笛抓住的小手。
“不要哭,不要哭。你说说你为什么打自己?”
全班的孩子都被小斌的行为惊呆了,继而,他们围站在四周,有的嬉笑,有的呆滞地看着。
“怎么啦?”正在牧笛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小丽走了过来。
“不知道呢,好好,他突然自虐起来……”牧笛说着,无奈地看了小丽一眼。
小丽弯腰把小斌抱在怀里,一边哄着一边走出教室。
“莫名其妙。”牧笛站在教室门口,望着趴在小丽肩头上的小斌,带着一抹厌烦和忧虑嘀咕道。
上课时,小丽把小斌领回教室,她让小斌入座后,扭头对牧笛莞尔一笑,轻快地走了出去。
站在讲台上的牧笛,无限感激地看着小丽消失在门外。
从此后,为了能让那些不懂事而又娇生惯养的孩子们在课间休息时安静下来,牧笛跟着小丽学习折纸。本就聪明的他,在小丽的指导下,没过多久,一个个漂亮的纸花和各种小动物栩栩如生地摆满了桌子,同时也让孩子们对手工制作产生了极大的情趣。每一个作品的完成,都会让孩子们有一种成就感,他们稚嫩的小脸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今天,咱们折一束漂亮的花,送给小丽老师好不好?”
一个月后的一天,牧笛买回了五颜六色的彩纸,神秘地对孩子们说道。
“好。”孩子们兴奋地高声答应道。
正给孩子们发放纸张的牧笛,听到孩子们响亮地回答,急忙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而后机灵地望了门口一眼。
经过一番手忙脚乱地忙活后,一束漂亮的鸢尾花做好了。
然后,牧笛让孩子排成队,站在教室里,让一个孩子悄声低语地把小丽叫到教室。
牧笛在小朋友们期待的目光下,满脸含笑地把那束花从背后拿了出来,郑重其事地送到小丽面前。
“哇,这是给我的?”小丽迟疑地从牧笛手中接过花束,惊喜地问道。
“给小丽老师的。”孩子们齐声回答道。随后不自觉地围成一个圆圈,他们的脸上都绽放出自豪的笑容。
“喜欢吗?鸢尾花。”牧笛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闪烁着一抹柔和的亮光。
“喜欢。”小丽微笑着说,而后做出吸吮花香的样子。
“这个花瓣是我折的。”
“那个是我折的。”
“我也折了。”
“还有我。”
孩子们七嘴八舌,挣抢着表功。小丽伸开手臂搂住这群可爱的孩子,深表谢意。牧笛拍拍手,让孩子们安静下来。
“为什么是鸢尾花?”她扬眉看了牧笛一眼问道。
“鸢尾花是美德和繁荣的标志。五彩缤纷的鸢尾各代表不同的含意。”牧笛说着,指了指白色的花朵接着说,“白色鸢尾代表纯真,黄色表示友谊永固,蓝色是赞赏对方素雅大方,紫色则寓意……”
“不过……”他还没有讲解完,小丽秀目轻瞥,低声说,“我更喜欢玫瑰花。”说完,脸颊绯红地抱着花束跑出教室。
孩子们不明所以地看看小丽离去的背影,又茫然地转向自己的老师。牧笛同样一愣神,但很快脸上掠过一丝甜蜜的笑意,仿佛在不经意间被撬开了懵懂的心智。他顺势抱起具有孤僻症的小斌,在孩子们惊诧的目光和欢笑声中旋转了两圈。
想到这里,牧笛嘴角微微上扬,伸出白皙的手指,在那副漂亮的肖像中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好似轻抚现实中的她。
不曾想,一条黑色的斜杠随着他的手指从画像的眼角抹拉下来,犹如一抹干结的泪痕。
他慌了,心烦意乱地寻找橡皮,等他仔仔细细地重新把画像恢复到原样时,心情也缓缓平静下来。
而后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打量着被修复好的这张美丽的面颊,又陷入了沉思。
(三)
“明天休息,我想……”牧笛在微信上编辑着合适的邀请理由,但总觉得不够完美,对于初恋的他来说,心中除了悸动难安及无穷的快乐之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有面而又不陷入尴尬。他写了删除,删除了又写。当他正思考着明天的约会地点时,小斌猛不丁地喊他一声。结果他的手指一抖,信息发出去了。他带着几分不悦和无奈低着头应了小斌一声后,急忙把信息撤回。
“你想什么?怎么没有说出来就撤回了?”过了片刻,牧笛收到小丽的微信,他看着这句话后面的那个傻笑的表情,脸一红,眉梢掠过一抹讪笑。
“我想明天约你出去玩,你有时间吗?”牧笛回复道。
“老师,老师,你看我折的纸鹤比以前折得好吧?”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自己的手工走到牧笛身边,迫切地想得到老师的夸奖。
“好好。你很棒,接着折去吧。”牧笛扫了一眼,应付道,继而又转向手机。
“有时间。你想去哪里?”
“万象城附近的咖啡厅怎么样?”
“好,不见不散。”
牧笛仿佛完成了一桩大事,他微笑着伸出双臂,让溢满内心的幸福在全身的每一根细微的神经间游弋。
第二天,牧笛在花店前装模装样地看了一会,带着一丝犹豫买了一支红玫瑰,但他却把那朵散发着爱情的烈焰的花朵装在一个袋子里,光怕被人看到似的。等小丽如约来到咖啡厅时,牧笛提前要了两杯卡布奇诺。他认为卡布奇诺是所有女孩子都喜欢的品味。
他在听小丽的闲聊中,内心却后悔自己只买了一支玫瑰,如果刚才买十支,微信的钱也够用的。可这一支怎么好意思向外拿啊?
“你想什么呢?”小丽看他到跑神的表情,不高兴地问道。
“没想什么。”他机械地回答,手却碰了碰身后的袋子。然后迟疑地把袋子拿出来,他低着头好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声嘟噜道,“我,给你买了一支……玫瑰。”
小丽从袋子里拿出那朵隐藏的爱情之花,眼角掠过一丝鄙视,但很快大笑起来。这笑声让附近的人转头多看了几眼,这笑声让牧笛感到无地自容,他两只手放在桌子底下尴尬地揉搓着。
“我觉得玫瑰的含义不在于数量的多少。一支和百支是……”
“我还是喜欢一束玫瑰。”小丽优雅地闻了闻手里的玫瑰,微笑着扫了牧笛一眼说,“开玩笑的。我完全赞同你的说法。一支,更符合现在的我们。”
玫瑰的话题他们很快就翻了过去,因为他们找到了共同的话题那就是《王者归来》。
他们有诸多爱好:喜欢吃垃圾食品,喜欢喝拿铁,喜欢玩《王者归来》,喜欢手工制作,喜欢唱歌。这种莫名的相似,让他们都一度觉得对方就是另一个自己。
“你是不是第一次谈恋爱?”最后,小丽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的。”牧笛认真地回答道。
“……你长得这么帅,没有女孩子追你?”
“有。但没有感觉。”
“现在……遇到有感觉的……了?”
“嗯。”
牧笛满脸羞红,小丽笑如春花,就这样两个年青人的手不自觉地握在了一起。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缘分吧。
时间如水,转瞬即逝。他们刚进入美好的恋爱期,就不得不为了各自的学业而返回校园。小丽返回四川。临行前,两人约定来年的暑假,小丽还要来上海打工。牧笛看着她坚毅的眼神,内心涌出一股酸楚。就这样,他在难分难舍中看着小丽娇小的身影,被湮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至此后,两人山南海北,天各一方。思念时,只有通过屏幕看着彼此深爱的身影,和在配合玩《王者归来》时听听彼此的声音。
思念像一根无形的游丝,无时无刻不缠绕着深陷情网中的牧笛。尽管两人每晚都视频,但那种隔屏相望的煎熬,仍让他如坐针毡。他等待着相聚的日子,勾勒着见面时的场景和今后相处的美好时光。
熬夜游戏,聊天,思念,期盼。让两个不安的灵魂再无心于学习,而致使年末考试不同程度的挂科。尽管他们为此滋生出一抹悔意,但并没有影响他们肆意糟蹋大学时期的美好光阴。正当他们翘首以待相聚的日子时,一场空前绝后的瘟疫仿如洪水猛兽般席卷全球。
“爸爸不让我去上海打工了,担心一旦发生疫情会封控。那时,我不光不能挣钱还会有被隔离的危险。”后面是两个委屈流泪的表情。
“我们国家控制得很好,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这不是你说得算。要不放假后,你来四川玩?我们这里虽然穷,但高山流水,云蒸雾绕,绝对会让你饱餐美色。”
“我只想饱餐你的美色。”牧笛编辑完,在后面敲上两个拥抱和两个亲吻。
对方发了一个用锅砸头的表情,而后又是一连串的傻笑。
“不愿意吗?”
“看来我要迎接一只出笼的困兽了。哈哈哈。”
“小心到时候我吃了你。”牧笛说到这里,停了片刻接着写道,“到时候我跟我妈妈说说,如果她同意,我一定去。”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妈妈不同意,你就不来了?”
牧笛看着这句回复,仿佛看到小丽嗔怒的表情,他无措地挠了挠头皮。接着编辑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现在不挣钱,张口给妈妈要……”他写到这里,停顿片刻,又删除掉了。他想,有些事还是不辩解的好,说得越多越没有面子。
“?”小丽等了一会不见回复,就发了一个问号。
“囊中羞涩。”牧笛无奈地回复道。
“你居住在繁华的大都市,竟然也会囊中羞涩。这让身居穷山僻壤的我,情何以堪?”小丽讥讽道。
“我是闹市中的穷人。”牧笛一板正经地说,“不怕你笑话,情人节那天我给你发的520,是我卖掉的一个游戏号的钱。”后面是两个尴尬的表情。
“那就不要为难了。”
“看情况吧。”
小丽没有再回复,牧笛看着静下来的屏幕,揣摩着小丽的心情。
小丽姊妹三个,她是老大,爸爸妈妈带着弟弟妹妹常年在打工,而她从小就跟着奶奶住在老家里。前年她考上本地的一所大学,为了减轻家庭的负担,也为了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便跟随她的父母来到上海做暑假工。
来到这里后,她立刻被这个魔幻的世界吸引住了。在她看来,除了那些像她爸爸妈妈居住在公棚里的打工人之外,都是富人家。更何况牧笛又住在别墅区呢。而如今,牧笛却说自己是穷人,而且竟然穷到卖账号的份上,鬼才会相信。满嘴的爱,却没有勇气答应邀请。追求自己的爱情还需要跟妈妈商量吗?这让她想起《儿子与情人》中的保罗•莫莱尔。
“可悲!”她仰头叹息道。
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牧笛是一个欺骗她感情的骗子。他原来的一切美好的形象在那一刻都蒙上了一层伪装的面纱。她想起了妈妈的话:“SH人是永远也看不起外省人的,就连北京,在他们眼里都是农村,更何况像咱这样的人家。你嘴里的那个男孩,不可能真心爱你。白日做梦,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小丽痛苦了一阵子后,决定不再理他。
从每天的热聊,到骤然冷淡下来。犹如拥抱完你后,猛地又被掴了一耳光一样,让牧笛摸不清头脑。这时的他慌了,思忖着自己到底哪儿说错话了,他把两人所有的聊天记录检查一遍,感觉不到任何问题。他几次发起视频都被对方挂掉,留言如石沉大海。游戏不玩了,课不上了,他整天沉溺于失落的深渊,拿着手机等待爱人的回复。
(四)
几天后,他的手机猛然响了一下,好似一粒石子砸到了他的头上,他为之一抖。他终于等来了她的回复,她说以前玩游戏,聊天,耽误了学习,导致在年终考试中挂科,深感对不起父母和奶奶。现在暑假将近,为了取得一个好成绩,她争取把浪费的大把时间夺回来,所以尽量克制自己不再上网。同时也希望牧笛不要贪玩,把精力用在学习上。
尽管没有一句暧昧之言,这仍然让牧笛高兴了半天。对于他的责问和抱怨小丽没有过多地解释。从小丽的回复中看出,她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在她的内心一直有另一个声音在为牧笛辩解。她每天都在爱与不爱之间纠结,最后,爱又占据了上风。
“放了假,我就去工作。我争取多挣点钱,如果你明年暑假还不能来上海,我一定找你去,一定!”牧笛信心百倍地说道。
“好吧。”小丽微微一笑,这笑容却少了一份真诚,多了一份嘲讽。
他们慢慢地又开始了游戏作战,又卿卿我我地述说起相思之苦,但在他们的内心仿佛多了一丝谨慎。
放暑假后,牧笛为了挣到高点的工资,他选择在一家酒店当传菜员。一个月四千管吃,两个月他领到八千的工资。他满怀欣喜地筹划着和小丽见面的日子。
可没想到第二年,也就是2022年春天,在抗疫中一度被视为优等生的地方,竟因一时疏忽而使瘟疫泛滥,最终导致全城沦陷。那种因一人感染整个小区被禁的日子,让人们闻疫如虎,人人自危,想法设法逃离此地。原先的自豪感随着负面影响的不断升级让这个人人向往的大都市失去了往日的光环。万巷空城,野草疯长。原有的繁华和激情仿佛在一夜间被一种罕见的凄凉所代替,街头巷尾,几乎与《我是传奇》中的情景相差无几。
这种光景持续了数月,尽管人们无法工作,但每月的房贷、车贷仍不会因此而减少。牧笛看着一向温和勤奋的爸爸那渐渐增多的白发,他便不动声色地把支付宝里的钱转到爸爸的微信里。
半年的萧条生活人们终于迎来了一抹曙光,但内心的阴影仍挥之不去。人们犹如行走在雷区,出入谨慎,任何场所必须扫码。尽管学生一直居家上网课,但国家规定的节假日仍要执行,一年一度的暑假终于到了。
可是,小丽没有来上海打工,牧笛看着两位数的零花钱,始终没有勇气踏上南去的征程。
有一天他们玩过游戏后,小丽突然提出分手,这好比给站在太阳底下的牧笛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无所适从地哆嗦了一下。而后,心慌意乱地给小丽解释自己无法履约的理由。当时的信誓旦旦,现在的望而怯步,其原因都是一样的。尽管他还附带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思念之情,可小丽始终没有再回复什么。
牧笛看着没有信息的对话框,六神无主。呆滞的眼神瞬间被朦胧的泪水所覆盖,他知道,在小丽心里一定给他贴上了不守信用的标签。
他在失望的深渊里,痛饮着失恋的痛苦。那个抱着小斌的女孩,那个教他学习折纸的同事,那个给自己折了一百颗小星星的恋人,绝对不是一个善变而无情的人。他想到这里,拿起手机又编辑好祈和的短信。怎奈自己已被对方拉入黑名单了……
“咚咚咚。”轻轻地敲门声打断牧笛痛苦的思绪。他立刻从画架前站起身,仿佛从痛苦的深渊里浮了出来。
原来姑姑去超市,喊他帮忙提东西。
他迟疑片刻,不情不愿地跟着姑姑下了楼。
“发生什么事了,能不能给我说说?虽然我帮不上什么,但说出了心里会好受些。”他们走到小区的门口,姑姑小心地探问。
他低着头,默默地向前走着,渐渐静下来的街道偶尔驶过几辆轿车。
“我失恋了。”他仿佛鼓足了勇气,抬了抬低垂的脑袋,蓦然地说了一句。
在姑姑惊诧地注视下,他讲出了事情的经过。而后他勉强地笑了笑,笑得苦涩而又僵硬。
“你去找她吧,我支持你。”姑姑平静地说道。
“不去了。”他盯着自己的脚尖缓慢地说道。声音低沉慵懒,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走了几步后,他突然把脸扭向一边,带着一丝懊恼接着又说,“电话,微信,QQ号,都被她拉黑了。她太绝情了。”
“人生就像一列火车,在不同的时间段会遇到不同的风景。你有这段美好的初恋,也是一种收获。既然不能和好那就放下吧,只有学会放下,才能找到你真正的幸福。”姑姑挽起他的手,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几天后,画架上的那个漂亮的女孩没有了,上面夹着一个男孩独坐山岗看风景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