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A STRANGER IN THE HOUSE》作者 Shari Lape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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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二天清晨,凯伦住在街对面的密友,布里奇德·克鲁克香克,正坐在仁爱医院四楼的休息大厅,膝盖上搁着她正在织的毛衣,柔软的黄色毛线从她脚边的布袋里抽出。休息大厅距离电梯厅不远,被一扇大落地窗照得明亮,透过落地窗向外,能看到拥挤的停车场。她正织着一件婴儿毛衣,织着织着她忽然发现自己漏织了一个针脚,一股愤怒涌上心头,但事实上,她知道自己生的不是毛衣的气。
她抬头就看到了汤姆——穿着牛仔裤和一件纯色短袖衫,身材高大,棱角分明,头发蓬乱——正朝电梯走去。当他发现她时,表情瞬间慌了一瞬。他似乎并不想见到她。对此她并不觉得多惊讶。也许他和凯伦想有自己的隐私空间。有些人就是这样。
但她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她对上了汤姆的目光,别有深意地望着他,他慢慢地走到她身旁坐下了。
她关切地注视着他。“汤姆。我真高兴见到你。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我跟抱歉——”
“是的,”他打断了她的话。他坐在她旁边,身体前倾,将胳膊放在膝盖上。他的脸色很差,像是二十四小时没睡觉了。也许他确实一直都没有休息。“我一直都在担心。”她说。前一天晚上,汤姆给她打了两次电话——第一次是询问她是否知道凯伦在哪里,第二次电话是后来从医院打来的,告诉她凯伦出了车祸。但那通电话很简短,他没有告知她任何细节就匆匆挂断。现在她想知道更多。她希望亲耳听见事情发生的所有情况。“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他的脸面向正前方,不去看她。“她开车撞上了电线杆。”
“什么?”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仿佛已经精疲力尽。“警察说她超速,闯红灯。不清楚怎么回事就撞上了电线杆。”
布里奇德盯着他看了一会。“她有说什么吗?”布里奇德问。
现在,他看向她了,眼中流露出无助。“她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事故也好,造成事故的原因也好,”汤姆说。“她完全想不起来昨夜发生的事情。”
“真的吗?”
“是的,是真的,”汤姆说。“医生告诉我,这种情况在受到类似像她这样的创伤后,是很常见的。”
布里奇德将目光重新挪回自己的编织毛衣上。“所以——她会恢复记忆吗?”布里奇德问。
“他们是这样认为的。我也希望如此。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做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更多的事情。他接着说,“她没带钱包就走了,还忘了锁门。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这真奇怪,”布里奇德说。她沉默了一会。最终她开口说,“我相信她会没事的。”这话听起来并不太真心。但是汤姆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我还得应付警察。”
“警察?”布里奇德迅速问道,又抬起头来看他。她发现了他脸上的细纹,这是她以前从未注意到的。
“他们正在调查这起事故,”汤姆告诉她。“他们可能会以某种罪名起诉她。”
“噢!”布里奇德说着将毛衣放在了一边。“我很抱歉,汤姆。这不是你现在希望面对的,对吗?”
“是的。”
她的声音变得柔软。“如果你需要一个肩膀,你知道我一直在的,对吗?为了你们夫妻俩,我会一直在的。”
“当然,”他说。“谢谢。”他站了起来。“我去买杯咖啡,你要吗?”
她摇摇头。“不了,谢谢。我不用。不过你能跟凯伦说一声我在这吗?”
“可以。但是可能八成只是在浪费你的时间。我想她今天也许谁也见不了。她身上疼痛难忍,他们给她注射了大量的镇痛剂。现在正昏睡着。也许你应该回家去。”
“我再等会吧。也许她一会儿就醒了,”布里奇德说着又拿起了毛衣织着。当汤姆转身走向电梯时,她从编织物中抬起头直直看着他。她不相信凯伦会不想见她,哪怕仅仅只是一分钟。她不会待太久。当汤姆消失在电梯里,电梯门滑动关闭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她收拾起了所有的东西走向了421病房。
***
凯伦的双脚在白色被单上不安地挪动着。她将自己靠在枕头上。今天早上她感觉好些了,思考和说话都清晰了很多。她想知道自己还要在医院住多久。
有人轻轻敲了敲她房间的半开的门,她虚弱地朝来人笑了笑。“布里奇德,”她说。“请进。”
“你还好吗?”布里奇德轻声问,走到床边。“汤姆说你可能不想见我呢。”
“汤姆干嘛那样说。我当然高兴见到你。快来,坐。”她用她无力的胳膊拍了拍床铺。
“天哪,看看这些花。”布里奇德说。
“都是汤姆送的,”凯伦说。“他简直要用玫瑰花把我淹没了。”
“看得出来,”布里奇德说,轻轻坐在床边。她仔细打量着凯伦。“你看起来很糟糕。”
“是吗?”凯伦说。“他们不给我照镜子。我觉得自己就像弗兰肯凯伦。”自从她意识到自己遭遇了车祸——一场她什么都不记得的车祸——以来,她一直在试图控制自己的恐惧。凯伦很高兴见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凯伦。这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缓解她几乎无法承受的焦虑。这种感觉让她感觉自己在回归正轨,而这段时间里几乎一切事情都在失控。
她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她清楚无论发生了什么,那一定是可怕的事情,并且还在对她造成持续威胁的事情。一无所知快把她逼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感谢老天,你会没事的,凯伦。我快担心死了。”
“我知道。对不起。”
“别这么说。你出了一场事故。这不是你的错。”
凯伦想知道布里奇德知道了多少,汤姆都跟她说了什么。也许他没有透露太多。汤姆一直不太喜欢布里奇德,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似乎一直合不来。这有时会让局气氛变得很尴尬。
“太吓人了,布里奇德,”凯伦犹犹豫豫地说。“我不记得发生什么了。汤姆说我把车开得乱七八糟,还超速行驶,他不停地问我——”
就在这时,汤姆走进房间,提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两杯咖啡。凯伦发现汤姆看到布里奇德正坐在她的床边时,脸上顿时带上愠怒,他很快掩饰了过去,但骗不了她的眼睛。她感觉房间里的气温似乎都降低几度。汤姆递给凯伦一杯咖啡。
“嗨,布里奇德。”汤姆漫不经心地说。
“嗨,”布里奇德回应,瞥了他一眼。又将脸转向凯伦。“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你,确认你没事,”她说着从床边站起。“我回去了,给你们夫妻俩一点私人空间。”
“别走,留下来嘛。”凯伦抗议。
“你需要多休息,”布里奇德说。“我明天再来看你,怎么样?”她对汤姆笑了笑,迅速离开了房间。
凯伦冲着汤姆皱眉,说,“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布里奇德?”
“我没有不喜欢她。”
“是吗?你明显不高兴她来。”
“我只是在考虑你的身体,”汤姆反驳。“你清楚医生说的。你需要安静。”
她隔着咖啡杯望着他,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
将近傍晚的时候,在汤姆回家休息时,富尔顿医生回来了。凯伦记得前一天晚上见过他。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问。
他的声音低而平静,对此她万分感谢。她的头疼越来越厉害了。“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吧,”她谨慎地说。
他给了她一个职业微笑。“我想你会没事的。除了脑震荡,其他的伤势都很轻。”他照例用小手电检查了她的眼睛,并继续用轻柔的语气跟她说话。“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你不记得发生的事故,但这种情况并不算罕见。你的记忆可能很快会恢复。”
“所以你以前见过这种情况,”她缓慢地说,“在事故后失忆?”
“是的,见过。”
“记忆总会恢复的是吗?”
“也不是总是,不是哦。”他开始给她把脉。
“但通常都能恢复是吗?”
“没错。”
“那要多久?”她焦虑地问。一定要尽快。她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
“视情况而定。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几周。每个人不一样。”他看了看病例说。“还感觉很疼吗?”
“还能忍受。”
他点点头。“会好的。再留院观察几天。回家后好好休息。我会给你开点药。出院前去药房拿。我也会教你丈夫如何照顾脑震荡病人。”
“我能做点什么加快记忆恢复吗?”她问。
“我不建议这么做。”他朝她笑了笑。“给自己点时间。”说完就离开了,留她独自消化满心的恐慌。
过了一会,一个生面孔的护士进来了,她看起来情绪平稳且愉悦,好像一切都那么美好。但并非如此。
“能帮我拿个镜子吗?”凯伦问。
“好的,我去拿给你,”护士说。
护士拿给她了一面镜子。“别被你看到的吓到了,”她说。“都只是一些皮外伤,愈合了就好了。没有看起来那么糟糕。”
凯伦惶恐地接过镜子。她震惊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认不出她了。她原本美丽的五官和细腻的皮肤被可怕地肿胀和深色的淤青覆盖。但最令她困扰的是自己那双迷茫的,恐惧的眼睛。她沉默不语地将镜子还给了护士。
***
深夜,两个十几岁的青少年手牵着手,从电影院向家走去。路很长,但夜很美;他们想一直和彼此待在一起,却不知道能去哪。最后,他把她拉到广场后面黑暗的墙壁处,轻吻她。他比她年长一些,他的动作很慢——他不像那些笨手笨脚的男孩子那样,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也回吻着他。
垃圾桶旁传来一声巨响,他们瞬间分开了。一个从餐馆里扔垃圾的男人正盯着他们。她的约会对象搂过她,将她护在怀里。“跟我来。”他说。“我知道一个地方。”
她的身体被兴奋充斥。她本可以就这样一直和他拥吻下去。她也想和他单独在一起,但是——她停下来了。“我们要去哪里?”
“一个只有我们两人在的地方。”他把她拉近。“如果你愿意的话。”他再次吻了她。“或者我也可以送你回家。”
现在她会跟他去任何地方。她向他伸出手,两人一起穿过街道,她几乎没有注意他们正在朝哪里去。她只觉得他正握着她的手,做着她希望的事情。他们来到一扇门前。他推开门。冲她歪了歪头。“来吧。没事的。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跨过门槛,他立刻将她搂在怀里。再次亲吻着她。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有一股怪味。她把他推开了,此时他也注意到了。他们俩同时看到了那个古怪所在。一具血迹斑斑的尸体正躺在地板上。
她尖叫出声。他轻轻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安静。“嘘,嘘,安静!”
她停止了尖叫,惊恐地盯着地上的男人。他将手从她嘴上拿开,她小声问:“他死了吗?”
“死透了。”他走近了些,低头看着地上的男人。她不敢再靠近了。她怕她会吐出来。
她转身冲出建筑物,停在街上,大口喘气。他跟在她身后出来。她抬头痛苦地看着他。“我们必须报警。”这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她跟她的妈妈说,她今晚去了一位女性朋友的家。
“不,”他说。“让其他发现他的人去报警吧。不一定非得是我们。”
她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她只有十五岁。他也才十八岁。
“听着,”他急切地说,“如果那家伙还活着的话,情况或许会不同,但是现在我们没办法为他做什么了。快走吧。会有别人发现他的。”
她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是听到他这么说还是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如今只想赶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