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让你走,却没有理由留。从来不会让你看到我的孤单落寞,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你不快乐。不是我多好,而是有你在,刚刚好。
——致,我们半生挚爱的她
“是我。”
“嗯。”
“知道了?”
“嗯。”
“来吗?”
“嗯……”
莫离连续的三个“嗯”,语意各不相同,第三个“嗯”不是肯定的意思,而是闭口音,摇头轻哼出来的。相知多年的她,林依,自然听得出来。这不是敷衍,也不是冷漠,而是,熟悉。
“为什么?”
“放下了。”
“都放下了,你为什么不来!你说过的,就算有一天我们真的没有在一起,你也会来参加我的婚礼,替我鼓掌叫好,真心祝我幸福。”
电话那头的林依说话间泪如泉涌,紧捏着手机,恨不能直接捏到莫离的心头。
“嗯…那祝你幸福。真心的。”
“嘟嘟嘟……”
林依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立刻中止了通话。她不知道的是,莫离从接通电话的那一刻起,泪水就已经瓢泼而至,将他本该平静的心砸得七零八落,无处安放。
已经过去三年零六个月零七天了。
莫离的心蓦地痛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随手将手机砸向沙发,三步并两步,一拳凿在墙上。一拳接着一拳,直到,血水将其厚厚裹住,似乎也将他的心围了起来。
“老头,问你一件事儿呗。”
林依依偎在莫离怀中,右手食指在莫离胸前画着圈。
“老婆,客气什么,该问问!”
莫离笑嘻嘻地说着。用力搂了搂怀中的林依,望着斜上四十五度角的晴空,感觉世间真的美好无比,活着真是极好的。如果可以,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好了。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啊。”林依娇羞地推开莫离,一本正经地坐直身体,说:“如果有一天,我们没有在一起,就是,跟我结婚的人不是你,你会来参加的我的婚礼吗?”
“会啊,当然会!就算有一天我们真的没有在一起,我也会去参加你的婚礼,你放心吧,我不光去参加,还会包个大红包,用力地鼓掌叫好,并且送上最真心的祝福,祝你过得幸福!”莫离想都没想就大笑着回答。
林依先是一愣,随后满含深意地白了莫离一眼,又偎回了他的怀中,没有再说什么。
真不知道那时候是太单纯,还是太骄傲,也或者是太自信了吧?莫离有口无心的回答深深地撞入了林依的心间。
时隔多年,林依旧事重提,将这一记重拳狠狠地还回了莫离,将他满是裂痕的心,勉强粘连在一起的碎片,击得粉碎,连破碎的声音都没有再发出。
晴空烈日为背景,鲜花绿草为陪衬,红地毯,白桌布,香槟红酒,台上寥寥数人,台下座无虚席。
神父:“新郎,你是否愿意娶你身前这位美丽的女士为妻?无论她将来贫穷或是富有,健康或是疾病,都愿意对她不离不弃,永远跟她在一起吗?”
新郎:“我愿意。”
神父:“新娘,你是否愿意嫁给你身前这位英俊的男士?无论他将来贫穷或是富有,健康或是疾病,都愿意跟他不离不弃,永远跟他在一起吗?”
“我不愿意!”
莫离坐在角落,暗自在内心反复怒喊:“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可是,现实并非如此,林依还是眼含热泪地说出了那三个字。
“我愿意。”
林依总爱跟莫离谈论日后结婚的细节,比如她不喜欢纯中式婚礼,也不喜欢纯西式婚礼,她想要中西结合。繁杂地中式流程她接受,大宴宾朋收结婚红包是可以的,找礼仪走套程序没问题。但是,她一定要先穿着婚纱在草坪上,漫步在红地毯上,在烈日当空,在牧师和亲朋友好友的见证和祝福下,说出今生最最重要的三个字——我愿意。
莫离刚开始还会兴致勃勃地跟她讨论,比如牧师要找哪个国家的,伴郎伴娘要找谁,地点选在哪里等等。随着反复地提起,莫离也渐渐失去了兴致,只是简单地、敷衍地迎合着,不再发表过多意见。
不过,林依却一直没有失去热度,只要想起来就会热火朝天地聊起来,就算自言自语也乐在其中。
虽然莫离听得耳朵都磨出了茧子,但还是将她的想法和要求牢牢地记在心中,想着一定要完成她的“梦想”。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林依的“梦想”真的达成了,不过,那个完成她“梦想”的人,却不是他。
火锅店,不起眼的卡间里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桌上的空盘和几个白酒瓶错落重叠,桌下的啤酒瓶七倒八歪。
“不是,不是当兄弟的说你啊,你他妈的今天就多余去。”
莫离的好兄弟,大鹏,说着话从锅里随便捞了一筷头子也不在意是什么,更不在意冷热,直接送到嘴里,简单咀嚼地几下就咽了下去,举起酒杯示意莫离继续喝。
莫离这一顿饭已经吐了三次了,眼皮半耸着,好像随时可能睡在锅里。
“我,我他妈的答应过林依,她的婚礼我一定去。”
莫离又跟大鹏干了一杯酒,酒杯空了,他拿空酒瓶继续倒酒,发现酒没了就又要了一提。
“你知道的,我,我不能对她食言的。”
大鹏酒量比莫离好,但也吐了一次,舌头也有些打结,听到莫离这么说,冲地下啐了一口,说:“滚滚滚,你他妈的还没食言?说好的,你娶她,你他妈的咋给那王八犊子养媳妇儿了!”
“砰!”
酒瓶砸在了头上。
“我操你妈的!”
莫离一啤酒瓶子砸在了自己的头上,血“唰”就下来了。
都说喝完酒动作迟钝,大鹏亲眼见证了莫离“矫捷”的身手,吓得瞬间醒了酒,大骂了一句:“你傻逼吧!”
随后打车带着莫离去医院缝针。
额头右侧发际线缝了四针,不多不少,刚好是莫离的“幸运数字”。
不知道是因为见风酒劲上来的猛,还是失血过多导致的,莫离到医院的时候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是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着什么。
大鹏带着莫离楼上楼下拍片检查,医生随意看了几眼片子说没有大碍,骨头没事儿。打完破伤风,准备给莫离缝针的时候,不知是见他酒气熏天有些反感,还是其他什么偏见,竟然没有打麻醉,直接开缝。
莫离喝大了不知道疼痛,酒醒了大半的大鹏看得心惊肉跳,呲牙咧嘴,好像四针缝在了他的头上。以至于自此一役,他再也没有喝多过。不,应该是再也没有多喝过。
躺在病床上的莫离,昏昏沉沉,似乎又回到了他高二暑假的那一年,那一天。
高烧三十九度八,莫离有生以来第一次烧得如此严重,高烧持续了一周都没有消退,不得已才来到医院就诊。
莫离不是怕打针,更不是心疼钱,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医院的氛围,不喜欢医院里的人事物。
他总跟林依这样说:“老婆,医院是世上最无情的地方。不是医生护士冷血,而是他们见惯了太多的生老病死,早就疲惫了,不会再有同情心、怜悯心,这样很可怜。”
林依请了假,陪着莫离打点滴,帮他擦拭上身,物理降温。
莫离勉强打起精神跟她调笑:“咳咳,老婆,别往下擦,大庭广众,我不好意思,回家的,咱回家……”
“啪。”
林依又好气又心疼地拍了一下莫离的脑袋。
“都什么样子,还有心情开玩笑。”
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争气地钻了出来。
“老婆,你你别哭啊,别哭啊……”
莫离心疼地抬起手想去给林依擦拭眼泪,却发现手臂酸疼,根本够不到林依。
林依赶忙凑了过去,用眼角去蹭莫离的手,让他帮自己擦眼泪。
“老头,你快点好起来吧,我看不了你这个样子。”
莫离点了点头,眼皮很沉,眨了几下就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莫离一直都很听林依的话的缘故,第二天他的烧就退了下去。又在林依的执意下打了两天点滴巩固,然后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出院了。
“老婆,我又住院了,你……你怎么不来看我呢……”
莫离次日醒酒,却高烧不退,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地想着,想着想着,枕巾就滚烫了起来,他只能闭上眼沉沉睡去,希望一觉醒来,佳人在侧,一切都会回到那一年,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