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阳光好,从回忆的箱子里拿出一点旧事翻晒。也没别的,想到哪儿算哪儿。——或许你也有过这样的时刻。
01
从2003年我家搬来静宁路,楼下就有一个傻子,他不会说话,也不笑,烟瘾很大,经常跟在路过的烟民后面嗷嗷直叫要烟抽,然后被打的嗷嗷直叫着逃跑,我觉得他蛮可怜,但是老一辈人都跟我说,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后来楼下新开了一家牛肉面馆,味道不太好,感觉明天就要倒闭的样子。可能就是要倒闭的前一天下午,我看到餐厅的拉面小弟蹲在门口,傻子蹲在他旁边,小弟点一根烟递给他,然后再给自己点一支,俩人相视一笑,那是我这十几年来第一次见到傻子笑。那天的太阳是蛋黄颜色的,斜斜的拉长着他俩的影子。
马姐在海拔4800米的纳木措湖边大口的喘着气,气若游丝,她给导游说:“来,快,给我点给一根,我要死到这了,我抽最后一口”。马姐气若游丝,深吸两口,深咳两口,眼泪就下来了。马姐12岁推着小车在正宁市场卖水果,后来结了婚离了婚,带着父母过日子。马姐不再年轻,马姐气若游丝,马姐一片荒芜。
02
王老师跟我说:“麻四奶奶的儿子和媳妇子一起喝农药自杀了,事情确凿,情况不明。” 听完以后我不禁唏嘘,在心里给麻四奶奶安排了好几个版本的剧情。
今天在街口碰见麻四奶奶了,她还是仰着脸在晒太阳,院子里的狗在叫,她咧开一嘴黄牙开始骂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狗终于不叫了,她又靠在墙根晒太阳,我看不出她脸上有任何的表情,除了那几根突然多出来的白发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街口那个鞋匠姓周,黑啾啾的手指上常年裹着胶布。周鞋匠的生意挺好的,老跟人说要用他的手给儿子修一条通往大学的路。这几年来修鞋的人越来越少了,完事还得讨价还价,老周变得有些沉默。
有天我问老周:“你儿子呢?”老周自豪的一笑:“在阿木流蛋糕店学做蛋糕着!他说等我过生日要给我亲手做一个!” 我其实是想问问他儿子最后到底上大学没有,但最终还是被老周满足而自豪的微笑挡住了。
03
李大爷小时候的想当个文艺青年,后来他还真成了一个文艺青年,可惜是还有点理性和理想的那种文艺。一天,也可能是很多天,李大爷总是在夜里辗转反侧,总是在凌晨三点爬起来抽烟写诗续命。诗不错,李大爷也还不错,天亮了,李大爷就觉得生活不是很完美。也还不错。
故事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在车里淡淡的写下这些,云层漫过树梢,一阵又一阵的风吹过来,沙沙作响,柳树也发出了新芽,犹如嫩绿色的骤雨一般。
我张开双臂,竖起耳朵,想听鸟儿叫,想让它们的叫声迫使我再去想起些什么,过了很久,也还是没有。正午慢慢袭来,我闭上眼睛,想起了小城里的凌晨与黄昏,它们屹立在远远的山坡上,无声无息,像是旷野,又或是没马蹄的深草,将我一点一点,拥入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