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黜赋》(宋王禹偁撰《小畜集》巻一):
一生几日,八年三黜。始贬商于,亲老且疾。儿未免乳,呱呱拥树。六百里之穷山,唯毒虵与贙虎。歴二稔而生还,幸举族而无苦。再谪滁上,吾亲已䘮。几筵未收,旅榇未塟。泣血就路,痛彼苍兮安仰。移郡印于淮海,信靡盬而鞅掌。旋号赴于国哀,亦事居而送往。叨四入于掖垣,何宠禄之便蕃。今去齐安,髪白目昏。吾子有孙,始笑未言。去无骑乘,留无田园。羝羊触藩,老鹤乗轩。不我知者,犹谓乎郎官贵而郡守尊也。于戏。令尹无愠,吾之所师。下恵不耻,吾其庻几。卞和之刖,吾乃完肌。曹沫之败,吾非舆尸。缄金人之口,复白圭之诗。细不宥兮过可补,思而行兮悔可追。慕康矦之昼接兮,茍无所施,徒锡尔而胡为。効仲尼之日省兮,苟无所为,虽叹鳯而奚悲。夫如是,屈于身兮不屈其道,任百谪而何亏?吾当守正直兮佩仁义,期终身以行之。
《除夜寄罗评事同年》(三首其一)(宋王禹偁撰《小畜集》卷七):
岁暮洞庭山,知君思浩然。
年侵晓色尽,人枕夜涛眠。
移棹灯揺浪,开䆫雪满天。
无因一乘兴,同醉太湖船。
《杏花》(七首之一)(宋王禹偁撰《小畜集》卷九):
红芳紫萼怯春寒,蓓蕾粘枝宻作团。
记得观灯鳯楼上,百条银烛泪䦨干。
《村行》(宋王禹偁撰《小畜集》卷九):
马穿山径菊初黄,信马悠悠野兴长。
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
棠梨落叶胭脂色,乔麦花开白雪香。
何事吟余忽惆怅,村桥原树似吾郷。
杨亿《汉武》(宋杨亿编《西昆詶唱集》巻上):
蓬莱银阙浪漫漫, 弱水回风欲到难。
光照竹宫劳夜拜, 露漙金掌费朝飱。
力通青海求龙种, 死讳文成食马肝。
待诏先生齿编贝, 那教索米向长安。
宋张咏撰《乖崖集》巻七《答杨内翰书》:
“内翰大年负絶世之才,遇好文之主,迹系中禁,声驰四方,……。”
宋欧阳修撰《六一诗话》:
“杨大年与钱、刘数公唱和,自西昆集出,时人争効之,诗体一变。”
宋刘克庄编《后村诗话》巻三:
“《杨文公谈苑》云:近世钱惟演、刘均首变诗格,得其格者,蔚为佳咏。”
宋葛立方撰《韵语阳秋》巻二:
“咸平、景德中,钱惟演、刘筠首变诗格。”
宋刘克庄编《后村诗话》巻三:
“首变诗格者,文公也。”
元方回编《瀛奎律髓》巻二十七:
“杨文公亿,字大年,首与刘筠变国初诗格,学李义山。”
宋田况撰《儒林公议》卷上:
杨亿在两禁,变文章之体,刘筠、钱惟演軰皆从而斆之,时号“杨刘”。三公以新诗更相属和,极一时之丽。亿复编叙之,题曰《西昆酬唱集》。当时佻薄者谓之“西昆体”。其它赋颂章奏,虽颇伤于雕摘,然五代以来芜鄙之气,由兹尽矣。
王禹偁《荅张扶书》(《小畜集》卷第十八):
“夫文,传道而明心也。”
“姑能逺师六经。近师吏部。使句之易道。义之易暁。又辅之以学。助之以气。吾将见子以文显于时也。”
《宋史》卷四四二《穆修传》:
“自五代文敝,国初,柳开始为古文。其后,杨亿、刘筠尚声偶之辞,天下学者靡然从之。修于是时独以古文称,苏舜钦兄弟多从之游。修虽穷死,然一时士大夫称能文者必曰穆参军。”
石介《怪说中》(宋石介撰《徂徕集》巻五) :
“今杨忆穷研极态,缀风月,弄花草,淫巧侈丽,浮华纂组,刓锼圣人之经,破碎圣人之言,离析圣人之意,蠧伤圣人之道。”
宋沈括撰《梦溪笔谈》卷九:
又嘉佑中,士人刘几,累为国学第一人。骤为怪崄之语,学者翕然効之,遂成风俗。欧阳公深恶之。㑹公主文,决意痛惩,凡为新文者一切弃黜。时体为之一变,欧阳之功也。有一举人论曰:“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公曰:“此必刘几也。”戏续之曰:“秀才刺,试官刷。”乃以大朱笔横抹之,自首至尾,谓之“红勒帛”,判大“纰缪”字榜之。既而果几也。复数年,公为御试考官,而几在庭。公曰:“除恶务本,今必痛斥轻薄子,以除文章之害。”有一士人论曰:“主上收精藏明于冕旒之下。”公曰:“吾已得刘几矣。”既黜,乃呉人萧稷也。是时试《尧舜性仁赋》,有曰:“故得静而延年,独髙五帝之寿;动而有勇,形为四罪之诛。”公大称赏,擢为第一人,及唱名,乃刘辉。人有识之者曰:“此刘几也,易名矣。”公愕然久之。因欲成就其名,小赋有“内积安行之徳,盖禀于天。”公以谓“积”近于学,改为“藴”,人莫不以公为知言。
欧阳修《答祖择之书》(宋欧阳修撰《文忠集》卷六十八) :
“道纯则充于中者实,中充实则发为文者辉光。”
欧阳修《与乐秀才第一书》(宋欧阳修撰《文忠集》卷六十九):
“古人之学者非一家,其为道虽同,言语文章未尝相似。”
欧阳修《代人上王枢宻求先集序书》(宋欧阳修撰《文忠集》巻六十七):
“……君子之所学也,言以载事,而文以饰言,事信言文,乃能表见于后世。《诗》、《书》、《易》、《春秋》皆善载事而尤文者,故其传尤逺。……故其言之所载者大且文,则其传也章,言之所载者不文而又小,则其传也不章。”
欧阳修《记旧本韩文后》(《欧阳文忠公集》七十三,《外集》卷第二十三 ):
“见有弊筐贮故书在壁间,发而视之,得唐《昌黎先生文集》六卷,脱落颠倒无次序(一作第),因乞李氏以归。读之,见其言深厚而雄博,然予犹少,未能悉究其义,徒见其浩然无涯,若可爱。”
《与王介甫第一书》(宋曾巩《元丰类藁》巻十六):
“欧云:孟韩文虽髙,不必似之也,取其自然耳。”
欧阳修《五代史伶官传序》(宋欧阳修撰《五代史》巻三十七):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
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苍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髪,泣下沾襟,何其衰也!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而皆自于人欤?
《书》曰:“满招损,谦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作《伶官传》。
欧阳修《祭石曼卿文》(宋欧阳修撰《文忠集》巻五十):
维治平四年七月日,具官欧阳修,谨遣尚书都省令史李敡,至于太清,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亡友曼卿之墓下,而吊之以文曰:
呜呼曼卿!生而为英,死而为灵。其同乎万物生死,而复归于无物者,暂聚之形。不与万物俱尽,而卓然其不朽者,后世之名。此自古圣贤,莫不皆然。而着在简册者,昭如日星。
呜呼曼卿!吾不见子久矣,犹能髣髴子之平生。其轩昻磊落,突兀峥嵘,而埋藏于地下者,意其不化为朽壤,而为金玉之精。不然,生长松之千尺,产灵芝而九茎。奈何荒烟野蔓,荆棘纵横,风凄露下,走磷飞萤,伹见牧童樵叟,歌唫而上下,与夫惊禽骇兽,悲鸣踯躅而咿嘤?今固如此,更千秋而万歳兮,安知其不穴藏狐貉与鼯鼪?此自古圣贤,亦皆然兮,独不见夫累累乎旷野与荒城?
呜呼曼卿!盛衰之理,吾固知其如此。而感念畴昔,悲凉凄怆,不觉临风而陨涕者,有媿乎太上之忘情。
尚飨!
苏洵《上欧阳内翰第一书》(宋苏洵撰《嘉佑集》巻十二):
“执事之文纡余委备,往复百折,而条达疎畅,无所间断,气尽语极,急言竭论,而容与闲易,无艰难劳苦之态,此三者皆断然自为一家之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