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梁启超的文章,总感觉梁启超是很喜欢读孟子的人。
那争权争利争地位忽然趾高气扬忽然垂头丧气的人,和那爬在背上挤在底下的粪蛆有何分别。这便叫做无目地的生活。无目的的生活,只算禽兽不算是人。
我这段说话,并非叫人不要忙,更非叫人厌世。忙是人生的本分,试观中外古今大人物若大禹若孔子若墨子若释迦若基督,乃至其他圣哲豪杰,哪一个肯自己偷闲,哪一个不是席不暇暖突不得黔奔走栖皇一生到老。若厌忙求闲岂不成了衣架饭囊材料。至于说到厌世,这是没志气人所用的字典方有此二字;古来圣哲,从未说过,千万不要误会了。
我所说的是告诉汝终日忙终年忙,总须向着一个目的忙去。汝过去现在到底忙个什么所为何来,不惟我不知道,恐怕连汝自己也不知道,汝自己不惟不知道,恐怕自己有生以来,未曾想过。呜呼!人生无常,人身难得。数十寒暑,一弹指顷,便尔过去;今之少年,曾几何时,忽已颀然而壮,忽复颓然而老,忽遂奄然而死。囫囵模糊,蒙头盖面,包脓裹血,过此一生,岂不可怜,岂不可惜。何况这种无目的的生活,决定和那种种忧怖烦恼纠缠不解,长夜漫漫,如何得过。
我劝汝寻根究底还出一个目的来,便是叫汝黑暗中觅取光明,敦汝求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汝要求不要求,只得随汝,我又何能勉强。但我有一句话,如若到底还不出一个目的来,汝的生活,便是无目的,便是和禽兽一样,恐怕便成孟子所说的话,“如此则与禽兽奚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