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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璐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长智齿的了,只记得大三那年右半边脸生疼,当时以为是得了什么病,赖在宿舍两天没出门,到第三天疼得扛不住了,才去校医务室。
“要不要上点药?”一个戴着口罩的壮年男医生问她。“不用了。”尹璐悻悻的回答,赶紧捂着肿痛的半边脸跑出来了。
她特别讨厌去医院,特别怕打针,有时生病了宁愿自己撑个三五天也不要吃药。她有时回想起“讳疾忌医”这个成语,她觉得这个成语说的就是她。更何况这个月还有十天,而自己只剩下二十块钱的生活费了,她也听宿舍姐妹说过,长智齿不可怕,等智齿长出来就好了。
“再忍一忍就会过去了”,尹璐暗暗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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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璐大学学的传媒,当初学传媒也是很偶然的机会。尹璐踌躇满志的要上一本重点大学,报志愿认认真真思量了有前途的一本大学和专业,二本志愿就随便报了几个自己感兴趣但“不吃香”的专业。结果却以两分之差被倾慕已久的一本大学拒之门外,进了在当地还算不错的二本,读了“不吃香”的传媒专业。
大学生活真好啊,她崇尚“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有时也想过要好好学习,争取个奖学金啥的,可是扭头看见室友在看《快乐大本营》就走不动了。
大三开始尹璐索性整日整日赖在宿舍看肥皂剧,她买了一个可以放在床上的电脑桌,坐着看时间长了腰背难受,干脆躺着把笔记本电脑屏幕压低看。
“尹璐看电视快成精了。”室友这样开玩笑。
智齿事件就发生在那段日子前后。
3
大学毕业后尹璐回了老家,一个小县城,她本来想进电视台或者报社之类的单位,被姨妈拦住了:“咱们这小地方的电视台很乱,女主播都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进了电视台的女孩都不好找婆家了。”
姨妈在县政府办公室上班,是见过大世面的,尹璐听后连连点头。
在尹璐心理,姨妈就是她的偶像。姨妈长得特别俊俏,即使现在已经四十出头了也依旧很有风韵。她早早的嫁给了有家族背景的姨夫,被姨夫安排进县政府工作。尹璐觉得姨妈每天的任务除了逛街就是做美容,尹璐见过姨妈那么厚一打的会员卡,全都是她叫不出名字的名牌店。
尹璐上大学前跟姨妈很少有来往,也只是逢年过节去姨妈家拜访一下,她从不敢抬头看姨妈家的水晶大吊灯,第一次见那个大吊灯的时候她还暗暗想过这吊灯真是水晶做的吗?姨妈也没有要多留他们的意思,每次拜年都是来去匆匆。
直到尹璐考上大学,姨妈带着表弟开车来家里了。拉着尹璐好一阵子夸,还给她买了几身漂亮的衣服,尹璐乐上了天,感觉命运之神要开始眷顾自己了。
后来恰逢学校招聘,姨妈怂恿她报了名:“工作稳定,女孩子好找婆家。”尹璐被录用后开心了好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好像智齿也没有疼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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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也是姨妈介绍的。本地人,家境殷实,在银行上班,父母做生意。
“他家的生意在县里是能排上号的。”姨妈喜滋滋的介绍,尹璐看着姨妈的大金项链也跟着得意的晃动:“房子是现成装修好的,婚后就给咱尹璐买车。男方父母说了,赶明儿生了孩子后奶粉尿布钱都是爷爷奶奶出。”
有姨妈做媒,尹璐父母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的,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尹璐最好归宿了。
尹璐觉得也不错,有姨妈这样支持,父母也不反对,而且同学说起男方来大都是酸溜溜的口气,这一点让尹璐很爽。尽管偶尔对男朋友会有点不满,但哪对夫妻不是磕磕碰碰走到一起的,这是姨妈安慰她的话,她觉得自己应该听姨妈的。更何况姨妈说过要让自己懂事,别让父母再操心自己的婚事了。尹璐觉得姨妈真好。
交往半年后尹璐做了新娘,尹璐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好像一切都是顺利成章,人生就应该这样按照步骤来。
尹璐站在婚礼的舞台上,想起今天有男方家请的县领导,看看举办婚礼的豪华饭店,心里很是得意。
5
结婚后不久尹璐就怀孕了。又开始被智齿折磨是在儿子送进幼儿园后,想来也奇怪,从结婚到儿子出生后竟忘了智齿的存在,偶尔刷牙刷出了血也没当回事,有时疼一下一两天也就过去了。
尹璐偶尔回忆一下这几年的婚姻生活,公公婆婆确实很好,对自己像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刚开始尹璐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后来就习惯了。儿子出生后公公婆婆更是欢喜,心肝宝贝一样的捧着,只要两位老人在家,绝不让尹璐干家务,尹璐倒也乐得轻松自在。
公公婆婆是很好,可是想到老公尹璐就不免皱眉头了。跟老公的关系也不是不好,只是总有种不冷不热的疏远感觉,特别是儿子出生以后。她已经记不清最后一次跟老公亲热是什么时候了,偶尔不小心碰到老公的手还会让他有种陌生的感觉。
尹璐受不了老公整天光着膀子在家里晃悠,受不了老公不爱洗头三两天就把枕头弄脏的毛病,更受不了老公成天无所事事的不思进取,还有就是老公的饮食爱好。
老公的最爱是猪大肠,隔三差五一定吃一次,尹璐却是闻也不能闻的,想起那个味道只觉得胃里难受,但老公倒乐在其中。刚开始老公还收敛些,后来索性一点也不在乎她了,什么时候想吃就出去买来。她想起这点就很诧异,自己这几年是怎么跟老公在一起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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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老公心情不错,兴冲冲的下楼买回了猪大肠,张罗着开始爆炒,猪大肠独有的臭味混合着香味飘得满屋都是。尹璐想发火,想想以往跟老公的抗争经历,又理智的压抑着,闷闷的吃完了一顿饭,也没在意饭菜的味道了,只觉得智齿又隐隐作痛。
哄儿子睡着后,尹璐收拾洗漱打扫卫生,她看着镜子前的自己,二十七岁的脸庞,依然留有女性青春的气息,可是眼睛怎么那么空洞呢?她拿起新买的电动牙刷在嘴里来来回回没有规律的刷着,右边的智齿有点疼,有点很疼。漱口后照镜子才发现智齿已经稍稍露头了,牙龈红肿外翻,被顶出了长长的肉芽。
洗漱完后,尹璐对老公说:“我智齿又复发了,把牙龈顶破了,疼得厉害。”
“明天找个机会看看吧,都说智齿还是要拔了好。”老公说完翻了个身继续看手机。
7
那天半夜,尹璐躺在床上疼得睡不着觉。儿子睡得很沉,老公也渐渐打起了鼾声。
她想起了这些年的婚姻生活,想起高中时的踌躇满志,想起了大学开始颓废堕落。尹璐开始很不安,开始不知所措。
“这些年的生活是我想要的吗?”她在心里问自己。
智齿又在作痛,明天一定要去拔了智齿。她暗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