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小说中有很多异邦女子,各个面容姣好,明艳无伦,还都异于常人,端的是此女只从天上降。
在《书剑恩仇录》中,小巧可爱的香香公主,食花饮露,牧羊唱歌,身上自带淡淡的幽香,如明珠,似美玉,美貌风致的近乎天使神仙,天真纯洁的近乎幼稚无知。与陈家洛从清兵和回部对阵的大军中逃亡,未招一箭一弩,竟是从容而过。这全赖于香香公主熠熠生辉,灼伤了凡夫俗子的拙眼俗目,数万军兵早就斗志全无,全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个美丽的少女,忘记了手中的武器和此刻的任务。这样的描写让这名回族少女蒙上了一层梦幻的奇迹面纱。
到了赵敏这个蒙古女子身上,总算是找到些人间烟火,但横看竖看都不像我们草原英雄好儿女,那般的闭月羞花、心思敏捷、诡计多端。
首次的露面是女扮男装,英姿飒爽,尽显风范,绿柳山庄的园林布置更是胸有沟壑、见识不凡。虽然金庸说赵敏和周芷若都是聪明但不可爱,但还是觉得金大侠对赵敏更纵容一些。赵敏对爱情的态度是积极进取、勇往无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美的就是这股劲,令人不生好感都不行,只可惜借着杨逍的嘴说出来就变味了“这赵姑娘的容貌模样,活脱是个汉人美女,可是只须一瞧她行事,那番邦女子的凶蛮野性,立时便显露了出来。”咱蒙古人的淳朴豪爽在汉人众厮的眼里就是“凶蛮野性”。
堪称恶搞蒙古儿女的是张无忌、杨逍、范遥、韦一笑四个大恶魔相认聚会后躲在人鬼不知的荒山野岭,秘密探讨对付赵敏的这一段。
杨逍问道:“那么那个赵姑娘是谁?”
范遥道:“大哥不妨猜上一猜。”
杨逍道:“莫非是察罕特穆尔的女儿?”
范遥拍手道:“不错,一猜便中。这汝阳王生有一子一女,儿子叫做库库特穆尔,女儿便是这位姑娘了,她的蒙古名叫作甚么敏敏特穆尔。库库特穆尔是汝阳王世子,将来是要袭王爵的。那位姑娘的封号是绍敏郡主。这两个孩子都生性好武,倒也学了一身好武功。两人又爱作汉人打扮,说汉人的话,各自取了一个汉名,男的叫做王保保,女的便叫赵敏,‘赵敏’二字,是从她的封号‘绍敏郡主’而来。”
韦一笑道:“这兄妹二人倒也古怪,一个姓王,一个姓赵,倘若是咱们汉人,那可笑煞人了。”
范遥道:“其实他们都姓特穆尔,却把名字放在前面,这是番邦蛮俗。那汝阳王察罕特穆尔也有汉姓的,却是姓李。”
说到这里,四人一齐大笑。
看到这的时候本来心情颇为激动,张无忌、杨逍、韦一笑都是颇招人待见的魔教兄弟,又多了一个曾经潇洒如今多义的范遥,失散多年的革命同志他乡重遇,百折而后生,再度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出生入死,此情此景怎不叫人心驰神醉,泪洒黄土。哪想得这四人为老不尊,偷摸摸地数落蒙古人民乱套姓氏的“番邦蛮俗”,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最成功的是蓝凤凰,真正脱离汉族美女的阴影,端端地出落成真正的苗家女子,飘出异域风情的况味,流出异域女子的风致。
蓝凤凰的前奏是伴着一段歌声:“歌声轻柔,曲意古怪,无一字可辨,但音调浓腻无方,简直不像是歌,既似叹息,又似声吟。歌声一转,更像是男女欢合之音,喜乐无限,狂放不禁。”,很是有趣,热烈而醉人。
在华山师徒莫名其妙、莫衷一是的面红耳赤中,蓝教主人未到声先出,脸未露脚已踏,落落大方,楚楚潇洒,三言两语就把一肚子学问满脑子虚伪的岳不群撂下擂台。
岳不群陡然想起一事,问道:“这位姑娘,可是云南五仙教蓝教主属下吗?”
那女子格格一笑,柔声道:“你倒有眼光,只不过猜对了一半。我是云南五仙教的,却不是蓝教主属下。”
岳不群站到船头,拱手道:“在下岳不群,请教姑娘贵姓,河上枉顾,有何见教?”
那女子笑道:“苗家女子,不懂你抛书袋的说话,你再说一遍。”
岳不群道:“请问姑娘,你姓甚么?”
没办法,在金庸的小说中,读书多实在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给了你三车五斗的知识,就落下了虚荣伪善的后遗症。凸显人格力量的自当是令狐冲这类不咬太多文、不识太多礼的性情中人,毫不客气地与蓝凤凰哥哥妹妹一顿摆乎,又是相认治病,又是互道欣喜,前有五宝花蜜酒,后置香吻送大侠,风流倜傥,不拘小节,情真意切,义气缠绵,江湖充满了活色生香的动感和美感,甜而不腻,媚而不俗,我行我素,我情我愿。
在我看来蓝凤凰是金庸笔下最美的一个女子。
金庸的武侠完全是一部男人与男人的友谊史,有武当七侠的生死之交,有明教上下的患难与共,有红花会群雄的肝胆相照,更有令狐冲与魔教众人的杯盏豪饮。你不得不羡慕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友谊只会存在也只能存在于男人之中,丑男子之歌的旋律是这样的剑发琴音,郁郁和谐,笑傲江湖,端是如此。从根本来说,没有爱情非但不会弱化主题深度,甚至不会影响枝节末尾,金大侠笔端的女子往往显得累赘而多余,以黄蓉为首的娘子军生的娇艳无伦,却往往只是小聪明而少大智慧,看似是这些女子出谋划策、挽救危局,但在深沉厚重、博大精致的江湖中有时也是名副其实的花瓶和点缀,情伤此处,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