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总是在解读,自己和别人。走在傍晚的小路上,迎面而来的斜肩老者,矮小,萎靡,让人不忍直视。擦肩而过的瞬间,一个母亲怀抱中的婴儿形象不可思议的和他的形象叠加起来。溯流而上,他还原为美好的、富于生命力的代表。其间是撒旦的魔法在戏弄时间。同时,当一个脸庞肥嘟嘟的少年和其父一闪而过,他成年甚至暮年的形状会清晰呈现:高大,魁梧,圆脸上没什么皱纹,但脖子上会挂着一串金灿灿的项链,像一个下了海的武生。
窄腰纤细的少女,才配拥有轻盈这般美好的语词。黑白细格的小裙裾,围拢着还未经历苍桑的躯体——它们还老老实实地清瘦着,来不及去扩充多余的领地。终有一天,她会一路苍桑下去,身材、思想、眼神将沾染尘埃,不复清澈,直到身上储满多余的油脂和浊气四溢的思想。仿若与她比肩而行的母亲。变换时空,她将失去体内的江河与风景。高蹈,不过是文人的幻想。
过马路的时候,近来总是心慌。车流不会因行人而慢行。车的理直气壮就像一个财大气粗的人,道理没有金子重,过马路亦然。一辆体积庞大的商务车兀地隔断了车流,它横在马路当中,缓缓前行,借助这有利屏障,马路过得悠悠然,有点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沾沾自喜。但遇到这等好事的时候并不多,偶有期待。
这,也许可以称作是下意识地自我逃避。
对自己的解读,好像是从梦开始。先前是不由自主地,后来一边慢慢咀嚼弗洛依德的梦的解析,一边在夜里留守梦里的一切。在和时光较量的时候,善于将自己的边界隐去,似乎能起到最大限度的保护作用。
重复梦见找不到路,或是一架莫名的电梯,曲折的走廊,永远也找不到出口;或是一台手机,关键时刻拔号永远出错;阡陌交错的街市,无数遍行走也到达不了目的地;或者依然在梦中,却发现自己起床做着某事,急着赶赴上班之路……
间或有美丽的景致,总以妖娆、奇幻的面貌出现。是艳极的花,金黄的麦田,还有湖泊,蓝得像极地里神的眼神,载一舟辑,便是心灵世界的江湖。还有驼羊,兽类突兀地出现,在梦里,它们温和,失去了原本的性,浮游着,从上苍的某处,木偶般飘过……
极度焦虑和极度放达。梦呈现出它善解人意的一面。有一种药物有缓释片与否之分,梦就像在缓释生活之重,含下一片,冷暖自知。说它是显影液亦无不可。
梦境的出口,指向轻盈的一刻,像麋鹿警觉地奔向林中,不复回头。现实中,毎每有重负压下,梦的意像会奇异地化解-----自我像第三方,于屋顶处冷眼观望,一个声音会提示:于时间的长河中,所有重负不过是水花轻绽,铁砣般的压力轻而易举地化解为无。一切都无须过多地执着。
于是,有雪在胸口化开。出离之境,倒是有几分禅意。不知是逃避还是自我解脱。这种种,不过是红尘间的浅浅脚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