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收拾家中储藏室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角落里一根六十公分长的木棍,在乱七八糟的杂物里边,它毫不显眼,而且略显落寞,静静的躺在那里。多次整理储藏室,我一直没舍得把它扔掉,因为它承载了父亲一片爱子、爱孙之心,人间最真挚、最质朴的大爱。
那还是八九年前的事,我进城安家已经有一年多,儿子四周岁的样子。素来不喜欢热闹的父亲,我搬家后一直没来看看他儿子的新家,有一次,不知道是因为想念孙子还是实在想看看儿子的新家是什么样子,要来我家看看。那时候,我还没有私家车,父亲身体不错,在交代好坐车路线后和接站地点后,我在进城客车的必经路段等待父亲的到来。
在估计客车快到来的时间里,我早早的等在了路边,我一边想着多日没见的父亲的样子,白发又多了几根?皱纹又深了几许?一辆辆的客车停下又开走,一拨拨的乘客下车,却一直没见父亲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莫非是提前下了车?”,我猜想着。过了好一会儿,在我左等右等的焦急等待中,远远的一个身影向我走来,那是我的父亲,没错,那走路的步子、姿势,就是在繁华的北京长安街头,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我也会一眼分辨出的。那走路的姿势,在小时候跟着父亲去地里干活的路上,在跟在父亲屁股后拉碌碡的打麦场上,在父亲离开家门去为一家操劳的街头……早已印在了我的记忆深处。可是,面对正面向我一步步走来的父亲,很久没有这样的情景了。
我看着一步步走近自己的父亲,想着往事,竟忘了迎上前去。父亲离我越来越近,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肩上的那根木棍,木棍的一头,攥在父亲的左手里,另一条拴着什么重物依在父亲略显佝偻的背上,父亲的右手,则提着两个母亲用高粱秸做的放饺子的托盘(俗称盖顶),这时候看到迎上前的我,黑红色的脸膛上满是慈爱的笑“没什么东西带,拿了几个笨鸡蛋给孩子吃,在城里买不着真的”,说着把托盘递给我,把木棍的那头——一个用绳子捆扎的结结实实的纸箱子轻轻的放到地上。
“回家歇着吧”我说着,就要接过木棍,把地上的鸡蛋箱子放到自己背上,“还是我自己来吧,你的肩膀没搁过东西”,我了解父亲的执拗,只得作罢。其实,我知道,在父亲的心目中,我一直是他长不大的孩子,既不舍得让我压了肩膀,又担心把给他孙子吃的鸡蛋给摔了。
第一次到我家,父亲只住了一晚就回去了,我没有挽留。住楼对父亲而言,实在是受罪。手脚没处放,抽烟、去厕所很不方便,坐在沙发上显得很不自在,心里还牵挂着地里的农活。
父亲回家了,那根不起眼的木棍留在了储藏室。那根木棍对他而言,实在算不了什么,即便如此,一贯做事认真的父亲,还是把它上边的树皮和毛刺削掉,做得十分光滑,拿在手里,十分称手。在以后的日子里,几次收拾储藏室,我都没有舍得把它扔掉。近几年不管是父母,还是我自己,日子越过越好,开上私家车后,20分钟就可以见到父母,感觉父母时时刻刻都在身边。然而,我一直珍视那根父亲背鸡蛋箱子的那根木棍,小小木棍,一根不起眼的木棍,它承载了太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