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花昨天晚上做了个梦,她梦见了一个已经故去已久的人,在云花的记忆里,这个人和她关系并不明朗,你应当明白在人群里有这样的一种关系,一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前景,但是又不会给你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确定感。醒来之后的她,有着说不清楚的失落感,胃里一阵的匮乏。
云花清楚地知道那不是饥饿,她的眼泪不少时就流了下来。
窗户外面传来车子呼啸而过的震动,在这个城市里,每到午夜便有着无数的不眠人在醉生梦死,他们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以前的云花总是想,等到年纪大了,这样的人肯定是没有什么好的身体的,来自肉体的预支总会在偿还期之后上门来讨债,于是云花总是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以期在年岁末了,还能自己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云花这二十多年都在为这个目标而奋斗,做点什么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到老了,都要做,这是她的意志,一种顽固的意志。曾经她以为自己这样的意志并不比法西斯少多少。
人们常说,人是因为少了什么才不停地强调着自己拥有着什么,才不停的追求着什么。而戳破云花这个真相的人,就是那个故人,已故的曲至诚。
云花遇到曲至诚的时候她还没有毕业,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云花作为化学专业里少有的女生,因为长相尚可也一直没有缺过追求者,而云花对这些年轻的身体和欲望毫无兴趣,即是其中也不乏看起来有趣的灵魂。她知道自己在等待着什么,她像是一个搞艺术的女生,浑身散发着一种摸不透的感觉,也正是这样一种感觉,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追求者络绎不绝。云花在这些时间里,并没有觉得有多开心,遇到的越是多,便越是少了些希望,她明明还那么年轻,却浑身死气。曲至诚在面试她的时候对她的评价并不高,但是最后还是录用了她,关于这一点,曲至诚从未对云花有过什么解释,这样的默然成为两个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他们的交流仅限于工作,对于云花的失误,曲至诚从来都是默默看着,然后在背后解决了,再让个有经验的人去教教她。关于自己的成长里曲至诚的部分,云花一无所知。年会的时候云花向曲至诚敬了一杯酒,曲至诚欣然接受,而云花也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站在窗台边看着这些似乎跟她毫无关系的一切。那时候曲至诚走到了她的身边,喝下手里的酒轻轻说了一句,“你和年轻时候的我一模一样。”
云花像是听到了,又像是出神了去,默然点了点头,并未作答。而这些恶念,刚刚升起便被斩断在欲望的泥泞里。
曲至诚结婚十年,是个有夫之妇,妻儿尚在,家庭和睦,而立之年事业有成,又哪里容得下云花这个不速之客。
到这里,云花已经快要毕业,而这意味着云花即将去往另外一个城市,这意味着辞职,意味着离开,意味着永不相交。而此时的消息恰好传到了云花的耳朵里,时间不偏不倚,恰好曲至诚还有一口气吊着。云花来的慢,来的时候曲至诚刚好闭上眼睛,微微的一条缝隙望向门口的云花,云花上前去将他眼睛合上便离开了,这里不是她该待的地方,那里有他的妻儿父母,那里的哭声应该由他们发出,作为一个晚辈,云花只能哀悼,只能说节哀。
葬礼之后的云花去了北京,听闻华北尽是平原,一望无际全是坦荡的风声,云花停止了晋升,她拒绝了公司给她出国学习的机会,她留在了这里,这片看似坦荡的土地。
醒来的那一刻,云花坦荡的面对着自己曾经的恶念,面对着自己年少的欲望,面对着那将永远无法填满的罪恶。有些感情啊,止于道德,却在人们的脑子里不断地向上攀爬,如同你永远看不到爬山虎的生根发芽,它就这样爬满了整座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