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日记

3875年12月31日  晴

这是最后的期限。

我必须逃离。

他们想杀了我。因为我的思想太坏。

说到思想坏这件事,我就生气——他们大概不知道,我其实是老聃,我写过两本有名的书,一本叫《焚书》,另一本叫《藏书》,我还说过一句话,叫做“上帝已死”。

我只是稍微多想了一点。这是是个人都应该去做的事,是生而为人的义务。可是,他们却要妨害人去尽这样的义务。

尽这样的义务,其实是为了成为游龙,就像马可.奥勒留在见过我之后说的那样——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

——乘风而来,遨游四海,龙,是这样的玄奥迷人。

他们难道不知道吗?或者,他们只是假装不知道?所以他们才将畏惧化为愚弄,愚弄着喜欢沉睡的众人?

他们也许是投其所好。

3876年1月1日    晴

很遗憾,我没有在最后的期限内逃离。

在这茫茫宇宙里,我竟然无处可去——这不能不说可悲。

然而更可悲的是,下午我碰到一群小学生,他们在冲我笑——我知道,他们的笑跟他们的监护人他们的教育者他们的统治者一样,实则是想杀死我。他们的笑带有极大的迷惑性。

他们将来一定会杀死我!

我真想让他们都去别的星球!

3876年2月5日  晴

他们都嘲笑我,说我得了被迫害妄想症。

其实是他们自己杀人上瘾才对。他们用同样的腔调,用同样的手段,杀死无数的人。偏偏我瞧破了他们的伎俩,不肯就范,他们就要迫害我。

他们戕害我也就罢了,偏偏那些被他们屠戮的人,也要成为他们的帮凶,逼我走向一条孤绝、险绝的路。

偏偏,我又没有能力在最后的期限内逃离。

而这些帮凶啊!干脆给我一顶巨大的玻璃罩子,全部捂死他们算了!我不打算为他们难过!我只为那些戳着我脊梁骨的小学生难过。

3876年5月11日  晴

说到思想坏,我不能明白。

倘若我们能关得住风,那便能关得住人的想法。但是有一件事是很危险的——姑且称呼关住的风为空气能,高压态势下它会爆炸。

我不知道思想会不会爆炸。

再说,我觉得思想没有好与坏之分吧?人只能为自己思想的贫乏而愧悔无极,但实在不应该为思想太坏而无地自容。

我早说过,但是他们不理睬:用自己的思想胡说八道也比用旁人的话一本正经有趣。用自己的话胡说八道,他起码是个人,而用别人的话一本正经,那它只能是只鹦鹉。

对,鹦鹉!太多的鹦鹉!

3954年8月12日  雨

哎呀!我早说,上帝已死,上帝已死!

没人信呀!

据说孔子在讲经的时候,只有迦叶拈花一笑。我在讲道的时候,下士也要笑。

笑与笑是这样的不同!

你必须是大海,才能容纳这些垃圾而不被他们污染。你也必须是自己的上帝,才能创造自己。

2985年15月76日  雪

下雪了,越来越冷!

我无法再忍受!

我要逃离!

我想了想,逃离的法子似乎只有两种,要么成为傻子,要么死去。成为傻子有点难,但是这世上多得是死人和将死之人。

让我们都能赶紧逃离这腐臭的坟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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