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的
敲窗声
是黑色的
他来回踱步
像一头耕牛
喘着粗气
我惊起
院里没有人
冬天庄严
如同坟墓
碎雨模拟着
一连串的 干咳
捶胸
叹息
奇遇
两颗牙
十二年后
终于见面了
它们在土里
又咬合在一起
就像当初
那个人活着一样
咀嚼，私语
然后
黑夜般的沉默
肿瘤
冬天到了
老槐树
祼露出光秃秃的枝丫
我终于看清
父亲抽了一辈子旱烟
呛黑咳嗽的肺
大气管，支气管
靠近心脏的半空中
那个掏走他一生积蓄
焦土颜色的肿瘤
糖瓜
父亲从集市回来后
肯定抱过我
或者又逗弄一会
从黑土地一样的手掌里
变出一颗一颗糖瓜
现在，我唯一记得
整个冬天都是黏的，香的
带着焦糊苦味
牙
我试着用
几块断砖
摆出一道城墙
但怎么看
都像是
父亲的一口
曾给我嚼食的黄牙
右手
父亲本想
狠狠地揍我一顿
直到我眼冒金星
再来一句
你不上学
怎么能跳出农门
可是 他的右手
却留在了打麦场
随着机器的绞转
辗成了面饼
肥料
土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