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在我一滴水也没了的时候。
在窗前,望着紧一阵,慢一阵的雨,又望了望空无一滴的壶里,脑里也空空的。仍在土建中的学校,未铺完的操场,泥泞一片,沼泽一样,深一处,浅一处,看着,让人心慌。
一地蚁工似的民工,早已躲进满是汗味,烟味,脚味的工棚,瓦工一身的泥;大白一身的白;力工一身的汗,欢庆着难得的狂欢日_雨休,除了领工钱,数下雨天,是最盼的日子。艳阳天下,民工挥汗如雨的干,包工闲庭信步的看,早已在响彻九宵的划拳声,摔牌声,打鼾声中消融。
晚饭还没着落,一天的汗和泥,却结结实实的着落在脸上,身上。日出一身汗,日落一身泥的白晰的身上,粘着内裤,粘着头发,粘着被线槽刮破,露着脚趾的片鞋里赤着的脚。
从学校到有饭店的地方,得趟过沼泽操场,穿过风起尘满天,雨落泥满地的一条长长的土路,绕过荒草沁人心,碎石痛脚心的石路,就到了大街,再走半小时就能闻到菜香了。
趁着雨,慢一阵的时候,咬着身上唯一还算干净的牙,冲出了教学楼。
土路旁倒是有两家用木板麻袋,围成的简易小吃。去过一回,见客満,又不得已的退了出来,満桌满椅的不是长腿的客,是飞来又飞去长翅的客。
如果不是饿着肚子,如果不是劳累一天,如果不是没了脚踝的泥泞,我喜欢下雨天,我喜欢下雨天一个人,我喜欢下雨天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
现在却有了目的,不顾头上的雨,脚下的泥,赤着上身,赤着眼,拎着壶,掖着手巾,拌拌坷坷的,不停的朝前。天晴时,漫天飞舞的蜻蜓,擦肩而掠的青燕,早已不知躲到哪了。
眼镜上一条条的雨痕,崎岖着土路。
到了,不是饭店,是一露天的水井。
可以不吃饭,可以不喝水,不可以在静静,净净的夜,用满是汗渍的身去梦她。
雨,象是小了,心喜若狂的,极快地挤发膏,洗乱草从生的发,搓香皂,洗面目全非的脸。不到一分钟洗完。晃了晃如释重负的发,长舒一口气,怕雨下大,又急匆匆的走。
身后一辆大货,好心的鸣着笛,缓慢的从身旁驶过,再极速的,带起一路的泥浪,消失在雨中。
雨又紧了,密了。落在背上,痒痒的,象抱她时,她绕在背后,柔柔的指。
刚擦的身上,又湿漉了,不再辨别哪的水浅,哪的泥深,一脚泥水的往回赶。回到主任走时留着门的机房。
用水冲了冲眼镜,滴着水,放在一边,伸手去拿放在计算机旁的手机,一下碰倒了刚刚接的那壶水,水漫手机,屏亮了一下,接着就黑了。
想不与世隔绝,都不行了。在语音室布线的第九天。
窗外,雨声淅沥,几点灯火,遥不可及,想,又得与蚊倾语一夜了。
今天,大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