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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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渐飞遇到一个高中时的死党跑来向他诉苦，事件起因如上图。
(1) 对于大三学生逃课这事我认为因人而异，毕竟逃课打游戏的人和逃课去学专业以外的知识和技能的人要分开而论。
(2) 不过多次被导员发现这件事情上，应该反思一下，到底是平时同学关系处理不当，没有人帮你打掩护；还是没有摸清导员查课规律。
(3) 然后我开始安慰她，帮她疏通一下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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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可没想到第二天这位同学又跑来找我。
不过这次我认为有些不同。在同情她的遭遇之余，不觉勾起自己对过往经历的回忆与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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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在世时，曾经拉着我的手叹气说：“你说你爹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从小你就不服你爹， 现在长大了俩人一见面就嚷起来。”看着奶奶浑浊湿润的眼睛，渐飞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想让家中最疼爱自己的奶奶伤心，但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和父亲握手言和，这个“倔“字上他完全遗传了他父亲的基因。
渐飞的爸爸40岁才有的渐飞，高龄得子，按说应该十分疼爱儿子，但小渐飞从小就和爸爸的关系处得不是很好，这倒不是因为他不疼爱渐飞。
小渐飞一出生时妈妈就不知了去向，他是被爷爷奶奶一手带大，作为家中唯一的嫡孙，自然少不了爷爷奶奶的过分宠溺，从小无恶不作，比如上学之前顺便把楼道中停放的自行车胎气门芯拔了扔掉，往三楼张阿姨在楼道里烧着水的水壶里撒把沙子，把一楼大妈家铁门的钥匙眼儿用废纸堵住，放火把垃圾道点了等等。
虽然年纪轻轻可在小区里名气到不小，谁家家长要是看见自己的孩子和小渐飞在一起玩，一准的皱起眉头。要不是大家因为小渐飞从小没妈靠爷爷奶奶一把年纪带大的很不容易，估计早就赶走这个小祸害了。
渐飞的爸爸是一个非常朴实本分的庄稼汉，他那个年代作为家中长子，可以说半点实惠都没有，像一头老黄牛一样一天到晚埋在地里干活，回家还要照顾两个弟弟和妹妹。后来由于当兵给的粮食多，就跑去当了几年的兵，再后来直到最小的弟弟都工作后，才算松了口气，全身心投入自己的“小家”中。
渐飞爸爸常年在外打工，平日里省吃俭用把钱寄回家里，供小渐飞生活，只有过年时才会回家和家人团聚，爸爸为人正直眼里容不得沙子，每当小渐飞办的那些缺德事儿传到爸爸耳朵里时，他经常在饭桌上骂起孩子来，还不断拿渐飞和他表哥表弟去做比较，所以小渐飞打心眼儿里对父亲没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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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随着渐飞一天天长大，爷爷奶奶显然有些管教不住他了，上初三中时老师在和爸爸通电话时说了一句：”回来好好看孩子吧，再让爷爷奶奶带下去，以他的成绩升学的可能性不大。“就这样渐飞爸爸毅然放下手头的工作回来了，而这时的渐飞早已一身恶习，顽劣不堪。
爸爸回来之前，渐飞在家中没个吃饭点，放学回来丢下书包就坐在电脑前打游戏，什么时候饿了，冲着屏幕吼一声，“饿死我了！饭呢！”奶奶连忙去下厨，可要是做早了，他又说吃不下。
这下好了爸爸回来后，他多少不敢这么撒野了，每当爸爸在厨房做好饭后，就会直接在厨房里唤渐飞吃饭，但是厨房抽油烟机噪音很大，渐飞在卧室里不仔细听是听不见的。
于是渐飞心理埋怨爸爸，为什么不能像奶奶那样跑到自己的卧室里来叫自己吃饭，就装听不见，爸爸虽说老实但也是个急性子，从小很中规中矩的他哪里受得了这个没规矩的儿子，于是眉头紧锁斥责渐飞。渐飞虽嘴上答应心里却想，催什么催吃个饭又不是去打仗，战场上没待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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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渐飞继续一天天长大，他和父亲之间的大大小小的战役也打过不少，关系非但没缓和而且愈演愈烈，下面取其中颇为激烈的一次：
像每一个高三入学的学子一样，打这一年开始就会被身边的亲朋友好友“关心“，想好读什么专业了吗？有目标了吗？当时的渐飞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只会增加学生们的压力，除此之外并无他用的蠢问题会这么让周围的大人津津乐道，走到哪被人问到哪。当时小婶来家中看望爷爷奶奶，饭后闲聊时，又扯到这个问题上，当时父亲也在场。
我随口一应付说我想读管理学以后到企业里当领导。
我爸爸在一旁冷不丁来了一句，”当什么领导，你给我安安稳稳的学门技术当个工人，有个技术在手一辈子都饿不着。“
“我不喜欢当工人，我想当领导，不可以？”
“不是不可以，是你根本不是那块儿料，你从小学习就比别人差，还想当领导？”
“谁说当领导就一定要学习好？！”
“那你也当不了，你瞅瞅你那暴脾气，遇到点事就跳起来嚷”说着，父亲从座位上突然跳起来，攥紧双拳伸着脖子发抖，学着渐飞发怒时的模样。
逗得一家人哄然大笑。
“那他妈就活该一辈子像你一样没出息给别人卖命？！”渐飞再也受不了父亲的羞辱，恼羞到失去理智。
“你他妈跟谁说话呢？！白养你了！养条狗都知道给主人摇摇尾巴！”
“去你妈的比！你生出条狗，你他妈自己算什么东西？！”
这时一旁的奶奶和婶婶赶紧拦劝渐飞爸爸，同时骂渐飞不是人，大逆不道。
“明明是他先羞辱我的，你们这些大人讲不讲理！”渐飞想辩解。
“他就是再不对，也是你爸爸，你也不能顶撞他”一旁的婶婶叫到。
“放屁，什么他妈的狗日的道理！”渐飞一边咬着牙一边跺着脚摔门而去。
“一群傻逼，都他妈一个尿性，去死吧你们！”走出单元门口的渐飞不忘冲着二楼窗户大嚷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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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飞和父亲这种紧张的关系大约持续到了高三毕业后的暑假，那一年爷爷奶奶相继离世。临走时，奶奶恳求渐飞她别再气他爸爸，也许是因为二老走后只剩下渐飞和爸爸相依偎命，少了一个能劝架的人，亦或是渐飞过了17、18岁那个最傻最冲动的年纪，之后父子俩很少发生争执。
渐飞大学在省外读书，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家待上一个多月，加上父亲快60岁了，身体不太好，有时候也害怕气到他，渐飞明白他如果倒下了，那这个世界就再无可以依靠的人。
放假在家的日子里，父亲每天就是做饭，打麻将，看电视。儿子则吃饭，看书，去网吧。虽然不吵架了，但是两个人之间习惯了不说话，没有交流，有时候渐飞甚至更愿意留在学校，因为回到家很无聊找不到一个说话的人。
直到某次寒假回来时，给他开门的是一个阿姨，渐飞才意识到这个家中的孤单成了他的专属。
很快又到了大二的暑假，这期间大姑连着给渐飞打了三五个电话，催促他去上海自己住的地方过暑假，并承诺工作已经托人找好了，来了直接打暑期工。
给渐飞的理由是：
(1).怕他回去气到他爸。
(2).让他来上海见见世面。
(3).打工挣点零花钱。
渐飞倒是没考虑太多，觉得有吃有喝去哪都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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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中旬的上海，燥热，蚊子毒
下高铁之后已经是23：30，渐飞在电话里简单向大姑汇报了一下情况后，就按照她发过来的地址叫了辆个优步。
00：10到达地点，看见大姑身穿睡衣站在小区门口嘬着冰棍在那等我。
跟随大姑进入她租的门面房君鹊家政，一楼包括营业区，卫生间，厨房，厨房旁的旋梯通向二楼，上面只住人，大姑和她正在学走路的孙女睡大床，渐飞睡另外的一张的单人床。
翌日，渐飞和大姑简单寒暄几后，开始张罗工作的事情，大姑打电话给什么张老板还是李老板，那人中午过来和我简单聊了几句，大概意思是暑期工招满了，他在帮我留一下，结果就没下文了。无奈顶着烈日渐飞跟随大姑跑了几趟劳务市场，来回折腾了几天后，终于，已被中介骗取300元而告终，渐飞打消了找暑期工的念头，不过心里却想,大姑您老人家还真是靠谱呢，呵呵。
就这样渐飞白天带着孩子玩，洗洗碗，拖拖地，晚上上网，日子倒也不累，他原本以为可以这样轻松的度过整个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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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10多天后，气温仍继续上升，蚊子也随之猖獗起来了，渐飞晚上多了一项任务—打蚊子，一晚上平均消灭10多只，晚上无法入睡，靠看游戏直播，或网剧熬到4点多天微微亮，蚊子准备避暑了，才能合上眼，渐飞向大姑反映这个情况，暗示大姑给自己也弄一个蚊帐。
但聪明的大姑在网上买了一个吊扇，吊在天花板上，告诉渐飞说晚上睡觉时开着风扇，有风，蚊子在你身上就站不住，这样就不被咬了。渐飞不明白是自己傻还是大姑太天真，但是在上海能有个不花钱的地方住，他已经很满足了。
刚入睡不到两个小时，6点多小孩准时醒来起床、喝奶、听儿歌，大姑把手机声音调到最大，放在一楼桌子上，导致渐飞被这首《爸爸妈妈听我说》洗脑至少一千遍。
7点，大姑开始准备营业，渐飞被叫醒吃早饭，之后便开始他认为最可怕的事情——带小孩，需要你那种寸步不离，而稍有不顺心小孩会就大哭大叫。
直到有一天渐飞实在忍受不了，这个小屎孩儿一天到晚乱拉乱尿，又哭又闹的，他心神不宁，吃饭的时候一直闷闷不乐了，而大姑又开始给他滔滔不绝的上思想品德课，最后还得出一个狗屁结伦：要求我每周至少给爸爸主动打两次电话问候一下。渐飞心想怎么可能，老妖婆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管的还挺宽。平日里他和父亲通话一般一个月一次，还都是有正事的情况下。
“不打”
渐飞直截了当的拒绝，他现在不爽，懒得花力气去哄大姑。
“为什么？”
“他咋不知道主动给我打，我凭什么关心他”
“我说你爸来着，你爸倔的要死，就不打，你主动点打给你爸”
“不打”
“你他妈少跟我这犯浑，信不信我过去扇死你！”大姑伸着脖子嚷道同时使劲拍了下桌子
“来啊~，我保证不还手~”渐飞很得意，因为他从未怕过家里人。
大姑脸憋得通红，哇，的一声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这可吓坏高渐飞了，渐飞长这么大别说没见过两个姑姑其中一个哭，就连听都没听说过，他们老高家人脾气都火爆强硬，两个姑姑尤甚，渐飞私下里常常把她俩和斯大林，普京这号人物联想到一起。
“你知道你爸又多不容易吗？你爸身体不好都不敢告诉你，也不让我们告诉你。你在学校的时候有那么两次，你爸都差点不行了，给你二姑打电话，你二姑开车送她到医院，遗嘱都立好了，你爸躺在病床说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说你还小，让我们这两个姑姑将来无论如何也要管你！”大姑说完后又继续嚎啕大哭。
高渐飞再也说不出半句话了，觉得嗓子里有什么东西想咽又咽不下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不知道是该继续责怪父亲瞒着他这件事呢？还是…？他回过神后，赶忙过去哄大姑，答应她给父亲主动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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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把小孩子哄睡了，渐飞去街上散步，他反复去回想大姑说的话，反复去想象，父亲无力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两个姑姑在一旁一边抹眼泪一边给他立遗嘱的场景，他极力克制自己的眼泪，他不想流泪，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他认为他的眼泪早已经流干了，即使在给最疼爱她的奶奶举行葬礼的那几天，他没有留一滴眼泪，甚至没有留泪的冲动，而现在他却要极力去克制自己，但他的克制不住自己酸楚的鼻子。
那一刻渐飞真的明白了，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都不一样，像做人一样，有人低调，有人高调。他开始回忆与父亲的种种过往，从一开始的激烈对抗，到后来彼此漠不关心，再到现在的重新审视他，这其中经历了怎么样漫长的一个过程。
虽然爸爸这辈子没有多大的财富，没有什么大的官衔，但他为人踏实，老实肯干，勤勤恳恳的，这么多年承担抚养我的责任，突然发觉自己就他妈是一个混蛋，连畜生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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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暑假不知不觉的过去快去了一大半，还剩十天开学的时候，渐飞向大姑提出回家看他父亲的要求，他说这几天心里一直惦念着他父亲的身体状况。
等他回去以后，在家庭聚餐的时候发现，父亲总是默默无闻的低着头吃他的菜，基本上不说话。他就是这样一个低调、默默无闻、有担当的男人。
开学临走时渐飞主动过去和他拥抱，发现他的身体软软的，失去了一个男人该有的力量。
“爸，头发又该染了，发梢白头发又长了，好好染染显年轻”
父亲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开心的答应了渐飞。
坐上车后看着父亲的背影，渐飞察觉到父亲脚步很软，整个人飘飘的，心里一阵难过，想到父亲今年61岁了，加上身体又不好，再不抓紧孝顺她，恐怕自己会抱憾终身。
至此渐飞和父亲之间十多年的冲突化解开了，而这个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不正是人的感情吗？最后送给读者三句话：
1. 面对父母的不理解时，不要像渐飞那样冲动，耐心耐心再耐心，一个人的思想受到时代背景，教育环境，家庭环境等诸多因素的影响，有矛盾是正常的。
2. 有时候即使父母错了，也先别急着批判，因为你现在所受到的良好教育环境使他们耗费自己的青春打拼出来而又无偿献给你的。
3. 当然如果您是家长的话，也请多花些时间陪陪孩子，多谢交流增进彼此感情，避免自己的孩子像渐飞一样走了很多不必要的弯路，才体会到父母对孩子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