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我们难免到各种各样的错误。某些错误一旦发生了,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挽回了,尽管有时候我们并不希望某些结果发生,但我们只能在通往地狱的道路上默默反思自己的错误。
我决定留下点文字,用我自己的人生教训,给世人以某些警戒吧。世人未必将我的那些话语当一回事,因为在喧嚣的红尘中,我这点教训算什么呢?或许,我的仰天长啸瞬间又会被无尽的黑暗和沉寂吞噬。但是,哪怕是写给我自己,喊给我自己听,我还是决心慢慢地将经历写出来 。
拿起笔的时候, 我的内心仍然在不停地颤抖,致命的东西仍然如同恶魔一般紧紧的捏住我脆弱的灵魂,试图将我拖入无底的黑洞之中。但我的脆弱的灵魂最终坚持了下来,慢慢地将过去的这段不堪转换成了某些可怜的文字。
我不知道该从什么时候开始讲起这个故事,只记得三年前的某一个黄昏,是一个蓝天中铺满晚霞的初秋的黄昏,我邂逅了我当时的女友。对不起,我不想把她的名字告诉大家,应该,每当我想起她的名字的时候,我内心隐隐的伤痛总会变得剧烈起来,让我感到窒息。
让我姑且把她称作阿丽吧,因为她的确挺好看的,至少我当时的眼中是如此,我也一直这么叫她。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阿丽是活着,还是死了。诡异的事件已经让我觉得,我所看到的生或死都不是真相。我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有人说是客观存在的东西,但是每个人心目中或许都有自己的真相,不是吗?问题是,我现在连自己内心中的真相都无法搞清楚了。
不过,当时我的心里充满了阳光,生活也就在困苦之中也会感到快乐,于是好运气也会跟着而来。在这样的境况之下,我与阿丽相识了,并且迅速坠入了爱河。
相恋之后,我们之间倒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故事,因为我们俩在这个城市之中实在太普通了,早上我们跟随着茫茫的人海赶往上班的场所,夕阳落下之后,我们在万家灯火中又匆匆回来。能力平平的我们,不敢奢望过着如同电视剧里的那些俊男靓女们的浪漫生活,但我们也很快乐,因为我们一直在奋斗着。
如果不发生那件事情,我们大概就会这么这么过下去,直到有一天,我们实现了买房梦,然后在这个城市定居下来,或者我们离开这个城市,回到其他地方重新开始梦想。当然,对我们这样的来说,可能也会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因为现实的原因,我们最终各奔东西。但在那个阶段,我们仍然相互依靠着,在身体上和灵魂上。
这样的生活状态被一只蜘蛛,一只小小的蜘蛛打破了。
一
那是一个周末,我和阿丽都不需要上班,我们决定一起骑着自行车到郊区游玩。虽然不是自行车骑行爱好者,但骑行对我们这样的上班族来说,是旅游最经济也是最快乐的一种方式。H市是一座有着各种美丽景点的城市。
这一个周末,我们决定骑得远一些。现在想来,大概我的噩梦是从这样的决定开始的。我们觉得骑累了的时候, 已经过了饭点时间。碰巧,路边有一个叫做慈阳家常饭的小饭店。阿丽说:“不如我们在这里吃点什么吧。”
饭店里空空的,除了老板悠闲地坐着,什么客人都没有。我喊了一声老板,吓了他一跳。反应过来以后,他有些不悦,问我们要吃点什么。随便点了饭后,我感到有点渴,又要了两瓶冰饮料。看来他们没有找厨师,自己烧的,这也正常,一个路边小小的饭店了,又不是什么发达的地方。
我们一边聊天,一边等待饭菜上来。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老奶奶,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头发蓬松凌乱,脸上还脏兮兮的,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铁碗。加上破旧的衣服和麻木的表情,我们一下子明白了她们的身份和目的。
他们身上太脏了,发出一阵阵奇怪的臭味,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看阿丽,她的恶心也写在了脸上。老奶奶说:“你们能不能帮我们一把。”
这年头骗钱的太多了。我看了看阿丽,她示意我不要理她们。看到我们两个不理不睬的样子,她们继续站着,老奶奶说:“你们行行好吧。孩子的爸爸车祸去世了,孩子的妈妈跑了。”
阿丽对我说:“这样的故事我至少听了五六回了,别理他们。”
小女孩忽然阴沉地说:“你们没有善良的心,会受到诅咒的!”
“要像你们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该……”
这时候,老板把饭做好了,端出来了。他奇怪地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老板,你们这里怎么也有这样脏兮兮的乞丐啊?”阿丽说,“你不怕影响生意吗?”
“在哪儿啊?不要胡说啊。”老板似乎有点生气。
“就在我们身边……”还没有说完,我发现我们冒失了,因为刚才那对祖孙已经不见了。
消失得还挺快的!看来还是老板出来有用。可是老板却说:“你们不会见鬼了吧?我们周边根本就没有什么老奶奶和孙女生活着。”
我们开始吃饭。
当我拿起饮料准备喝的时候,一只黑色的蜘蛛忽然从我的上方垂下来,掉到了我的手腕上。惊吓让我大叫一声:“啊!”
阿丽关心地问我:“怎么了?”“一只蜘蛛掉了我的手上。”阿丽说:“哪来的蜘蛛啊?一个大男人被蜘蛛吓得啊啊叫,也有点那个了吧?”
我摇了摇头,把饮料放下,开始吃饭。
没过多久,当我扒了一口饭,抬起头的时候,忽然发现刚才那只蜘蛛已经不知不觉地已经悄悄地爬到了阿丽的脖子上了。但是阿丽对此毫无察觉,正伸手取桌面上的餐巾纸。
我阻止了阿丽的动作,将手悄悄地伸到她的脖子上。她惊慌地问:“干什么?”我说:“蜘蛛在你的脖子上……”一边说,我一边把手伸到了蜘蛛的背后。阿丽这时候非常紧张。她颤抖着带着哭腔对我说:“小心点啊!”
我一把抓住了它,但是我的手指上瞬间传来一阵剧痛;“啊--哦!”伴随着这一声惨叫,我把蜘蛛抖到了地上。
“被咬了?”阿丽关心地问我。
“没事,”我看着手指上的一个小红点,“该死的蜘蛛!”一边说着,我又伸出脚打算把它踩死,可是它却逃之夭夭了。
结完账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我随口对老板说了一句:“老板,你们这里有只蜘蛛咬了我一口,你看,手上的红点都还在。”
老板一听,感到很紧张,小声对我说:“那蜘蛛呢?”
“跑了,放心,我不会影响你的生意的,和你说说而已。”我觉得小小的伤口应该不至于有严重的后果吧。
阿丽也开了个玩笑:“说不定你会变异,成为蜘蛛侠!”
“那好啊,到时候,你有危险的时候,我可以来救你!”
“切!”
老板却仍然感到很紧张:“你的意思是说,蜘蛛还在我们的店里?”
“你们店的卫生该好好搞一下了。”
老板的脸色有点难看,诺诺地对我们说:“是,是,是。”
我们走出餐馆,准备继续骑行。忽然阿丽紧张地低声对我说:“你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马路的旁边有片小树林,小树林的旁边有条黄泥小路,老奶奶和小女孩正站在那里,恶毒地看着我们。
那眼神充满了怨毒!我的耳朵边又响起一个声音:“你的内心不善良,你会受到诅咒的。”想到这里,我忽然感觉我的脖子上凉凉的,我对阿丽说:“快走,这地方看来不干净。”
二
我跟踪的一个项目终于有了眉目,经过了一番奋斗,成功的曙光渐渐开始照亮我前进的道路。带着轻快的脚步,我一边哼着曲子, 一边驱车前往金海酒店。今天晚上,我要和客户的刘经理吃饭,对他进行业务公关。我知道,我这个项目的关键是刘经理,只要他点头,下面的工作人员基本上就没有了意见。但是这个刘经理就是三缄其口,在供应商之间搞平衡。我知道,这种人无非是想从我们供应商中间给自己捞点好处,真本身我能理解,但是有些人就是要一边做妓女一边立牌坊。这让我和我的同行们感到非常头疼,因为不到关键时刻,我们都不知道他真正的需求是什么?由于不确定,大家都开始动歪脑筋,没办法,老老实实等着,意味着生意被别人抢走。机会不仅仅给准备好的人,更是给能够创造它的人。
为了业务的成功,这次我们就这么在酒店里“创造”机会。
酒店的消费是我这样的普通人不敢想象的,然而一切为了业务的成功,我就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虽然谈不上金碧辉煌,这里的消费环境也算得上奢侈。对不起,恕我想象的匮乏和语言的愚昧,无法表达这样的消费环境,主客双方觥筹交错,交谈甚欢,逢场作戏尽管是一种表演,但主客融洽的氛围让我有种胜券在握的兴奋感。
就恰到好处的时候,一阵奇怪的眩晕的感觉带着 一股寒意升上了我的大脑。难道是醉了?我使劲摇了摇头,现在刘经理正处于酒和菜的最佳状态,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泄气!喝酒就是一场战斗!喝完酒,如果还有新的节目和需求,我大概也是无法推脱的。要想把刘经理哄开心,我现在没有选择权,更不能现在就掉链子。
硬着头皮,我只好端起酒杯,向刘经理再次敬酒。就在这一瞬间,我的手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刺痛。不错,是刺痛!这种疼痛剧烈而熟悉,我一下子想起来,就是那只蜘蛛咬了我的疼痛!这种疼痛让我的手抖了一下, 一些酒从杯中洒了出来,溅到了桌面上。我的领导在我的旁边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仿佛警告我,关键时刻不要出篓子。刘经理象征性而有礼貌地与我碰了一下杯子。
我不安地看了刘经理一眼,但看不懂他脸上的表情。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但是很快地,那股疼痛感有开始了,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啊!”但是我马上又忍住了,向他们道歉:“对不起,我有点……”
领导马上向刘经理道歉,但刘经理仍然不置可否,礼貌地与我的领导碰杯。
他们心中的不悦,虽然不会写在脸上,但我从现场的冷场,就感受到了,该死的疼痛!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有只黑色的蜘蛛出现在桌子上。它浑身毛茸茸的,虽然不大,但却冷冷地停留在桌面上。不错,就是那只蜘蛛,上次在那家饭馆里出现的蜘蛛,现在又出现在我的眼前了。
我的心中非常确定,这只蜘蛛一定就是上次在饭馆里出现的蜘蛛,虽然我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一点。对,就是它让我刚才在领导和客户面前失态,这可恶的蜘蛛!心中的邪念不知不觉地升起来,我拿起身旁酒瓶子往它砸去。
蜘蛛从容不迫地转身爬走,酒瓶没有砸到它!我的领导和客户却被我出格的行为惊呆了。
“喂!你干嘛?”领导愤怒地呵斥我。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领导带着怒火对我吼道:“你看看你,把事情搞砸了!”
我刚才不是砸了蜘蛛吗?心中的疑惑还没有来得及解开,我又发现最现实的恐怖:客户刘经理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领导怒气冲冲地说:“好好的一场局,被你一个发疯的行为毁了!”
“我刚才……”
“好好地,你把酒瓶子朝人家刘经理扔,真有你的!”一边说,领导一边拿起衣服,带着一脸怒容走出包厢。我赶紧追上去道歉,开始已经晚了,我还没有弄清楚刚才的事情,就已经与精心准备的机遇擦肩而过了。
带着沮丧的心情,我回到包厢,我拿起酒杯,喝了几口闷酒。这时,一位服务员走进来收拾桌上的物品。看到我还坐在那里,他非常有礼貌地问:“请问先生,您还需要吗?”
“你能告诉我,刚才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吗?”我开始怀疑,是那只蜘蛛给我带来了某种幻觉。
“我不太清楚,但我的同事刚才在你们包厢里。他大概了解一些情况。”
我麻烦他把同事叫过来,了解情况,心中的疑惑不解开,我就这么冤死,我也不甘心。那位服务员告诉我,我当时拿酒瓶去砸那位一起喝酒的人,也就是刘经理。这样的行为,在这里他还是头一回看见。后来,刘经理生气了,就要走,可是我仍然要去抓他。我的领导陪着笑脸送走了刘经理。把我呵斥清醒的时候,那刘经理已经走了。
完了,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后果可想而知。这时,我忽然又有一个问题:“你们有没有看到过一只黑色的蜘蛛?”我尽可能想办法介绍蜘蛛的模样,但他们一脸茫然,甚至对我说的话感到可笑:“我们这里好歹也是本市最好的酒店之一,怎么可能?你不会是要投诉我们吧?”
我只好向服务员道歉,离开了酒店。我知道,这一次我失去不仅仅是签单的机会,而是更多的东西。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到家的,阿丽已经坐在床上。她开着台灯,拿着手机不知道玩什么?当我打开门的时候,她仿佛吃了一惊,皱着眉头问:“哎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把包往桌子上一扔,径直走向卫生间,准备洗澡。可能是看出我心情不好,她没有追问下去。失落时候,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但是我这个想法很快被证明是自作多情而已。当我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阿丽仍然兴致勃勃地在手机上忙碌。经过一番心情的调整,我感觉也好了很多,忽然想了解一下她到底在看什么东西,这么晚了还有如此的兴趣。我轻轻地坐上床,把头凑到她的肩膀,一边闻着她身上的香气,一边看她的手机。她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把手机收起,皱着眉头说:“哎呀,你别太恶心了好吧。”
恶心吗?我忽然觉得有种难受的感觉,我只是想看看自己女朋友在玩什么,顺便想温存一下而已。她居然用恶心两个字来形容我,我们相处了那么久,现在她开始用恶心两个字来形容我了。一股苍凉的感觉伴随着怒火从内心深处盘旋而上,让我的语言充满了火药味:“恶心吗!我觉得这很好!”
这激起了她的怒火:“是不是我手机里的东西你都要看,还给不给人空间了?”
“我就不信,这样看一眼,就侵犯了你的隐私?”我进一步升级语言,“我看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不可告人的秘密?对,我还真有,你去查啊。”
我不说话,带着怒火躺下了。她重新打开手机屏幕,继续看她的手机。带着满心的郁闷,我闭上了眼睛,但是我怎么也睡不着。
今天晚上的酒局一开始还是非常顺利的,后来我发现了桌子上有只蜘蛛,那只蜘蛛和之前在餐馆里看到并咬了我一口的蜘蛛很像,或者根本就是一只蜘蛛。不错,那时它咬了我一口,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现在仿佛还在我的手指上隐隐发作。这让我的内心感到狂躁,于是我的内心失去了控制,想要抓住那只蜘蛛,消灭它。但是,我怎么会把酒瓶扔向刘经理呢?他是我的客户,我讨好还来不及。这中间难道真的是我喝醉了吗?也不对啊,后来我还是清醒得很,甚至还问了服务员有关的情况。唯一可以解释的是,我中邪了。大概从上次蜘蛛咬我一口开始,我就中邪了。
想到精心准备的业务机会就这么泡汤了,还得罪了领导,以后没有好果子吃了,我的心情更加糟糕。我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把身子侧过来,让自己舒服一点。这时,我忽然又想到一点,阿丽最近好像也有些古怪。原先的她,充满阳光,和我一样喜欢户外运动,特别是骑行。有了这样共同的爱好,我们的相处有了许多欢声笑语,但最近她似乎变得冷漠起来,这几个周末,她都拒绝和我一起骑行,自己一个人在家里。
我的内心开始进一步“梳理”她古怪的地方。原先她对手机并不是特别感兴趣。相比手机来说,她更喜欢户外运动,但是现在她拿起手机来什么都不做。前几天,我看到洗衣机里浸泡了一整天没有洗的衣服,厨房里放了许久没有洗的碗筷。尽管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后来我也自己把这样的家务做掉了,但现在想来,她似乎也产生了一些变化。更让我感到疑惑的是,她一直以来对我都是温存有加。我回到家时,她总会先问我一些事情,我们也经常一起开开玩笑打打闹闹,生活充满乐趣。但是现在, 她一直拿着手机!算了,问题的根源还是在我身上,也许是我太敏感了,或者是无病呻吟了吧。
带着这样的胡思乱想,我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从梦中惊醒,睁开了眼睛。阿丽仍然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她那部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屏幕的蓝光照在她的脸上,有股冷艳的感觉。我从床边的柜子上拿起我的手机看了一下:现在是凌晨两点十五分。我忍不住说:“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她没有理睬我,只是拿着手机。
我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后背,试图用抚摸让她放松下来。
“把你的脏手拿开!”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明天你不上班吗?”我的手没有拿开,“快睡了,啊。”
她伸出手,用力把我的手挪掉。我只好睁着眼睛默默地躺着。这时候,她忽然说:“哎,帮我后背摸摸,我有点痒,好像有东西在那里。”
“哪里?”
“右边肩膀的下面一点,对,对,就这儿。”
但是,这时候,一股极其恐怖的感觉却瞬间让我的手如触电般地缩了回来——她的右肩膀下的后背上,有一个毛绒绒的东西停在那里!是的,一个毛绒绒的蜘蛛!
她却不知道:“快点啊,痒死了,有个东西。”
我缓过来,打开灯,对她说:“你背上有东西,你别动,我拿个工具把它弄掉。”
“什么东西啊?我还以为是内衣的带子呢?”
“你别说话,别动。”我翻下床,打开柜子,打算寻找合适的工具。
“你用手拿掉不就行了吗?”
她开始烦躁起来。但是我却不敢,那毛绒绒的感觉太恐怖了,上次还被那玩意儿咬了一口,如果再咬一口……
我找了一把镊子。轻轻地把她的睡衣掀起来。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我直接掉进了悬崖的谷底,因为,我看到的是,那只所谓的蜘蛛仿佛与她的后背融为一体了,只留下毛绒绒的背部和八条腿露在皮肤上。
“拿掉了吗?”
“嗯……嗯,我们去医院看看吧,它好像……钻进你的皮肤了。”我颤抖着说道。
两个人的崩溃比一个人的崩溃要严重得多!
夜晚的医院大概是这个城市最忙碌的地方,当我们两个到达的时候,这里依旧来来往往,有人在病痛中呻吟,有人安详地谁在过道,有人在死亡线上挣扎,有人对此习以为常。
我们挂了急诊科,因为这个时间只有急诊科的医生值班。一番折腾之后,医生却告诉我们,阿丽的皮肤好好的,身体指标也正常。
我们两个一个感受到了蜘蛛,一个摸到甚至看到了蜘蛛的存在,但在指标面前,“正常”让我们变得异常。
医生也建议我们看心理科,他说,一个人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可能会出现类似的幻觉现象。
这个世界,究竟谁是正常的,谁是不正常的?
那天晚上的诊疗过程如此收场,我们后来把去看心理科的建议也抛诸脑后。因为焦头烂额的事情总是不期而至。
三
不知道是由于工作压力大,还是由于几个晚上没睡好造成的,这一天早上我艰难地从床上起来。经过一番洗漱,我在镜子前面看着镜子里的我,给自己暗暗鼓鼓劲,暗示自己美好一天又开始了。心理上的自我暗示或许有些作用,让我的动作快乐不少,身体却很城市,坐上地铁的时候,我就昏昏沉沉,浑身乏力。带着这样的状态,我来到了公司。
刚坐在自己的电脑前,我就被交到了领导办公室。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可以预感我的职场会发生什么。
进入办公室,领导面带笑容地和我打招呼,我有礼貌地进行应答。我知道这些都是套路。我小心翼翼地询问领导有什么事情找我。领导开始关心我的身体,问我:“最近你是不是太累了?工作好像不在状态。”
我半开玩笑地说:“领导放心,我扛得住的。”他点了点头,然后说,最近我们部门的业绩很差,被上面领导点名批评,特别是某些重要的单子因为操作失误没有拿下来,给公司造成了比较大损失。说完这些,接着他又开始夸我年轻,说年轻什么都好,有机会接受各种各样新的挑战
我瞬间明白了这次谈话的目的,一种冲动的感觉悄然从心底产生,冲入脑际。我知道领导所说的损失指的是哪个单子,那件事情。但这样的损失,我也不想造成啊,要是没有那可恶的刘经理挡着,要是那刘经理廉洁一些,不为自己个人利益捞好处,公正地处理厂商关系,哪有这样的篓子。虽然内心做着种种抗拒,但我也明白,这样的抗争没有好处,坦然接受现实是最好的选择。于是那股冲动被我按压了下去。领导非常难过地告诉我,事情既然出来,总得有人承担责任,我就是那个需要承担责任的人。
是的,毕竟是我的不当言论造成了业务上的损失,我不承担还叫领导承担吗?心理上的愤怒到了脸上却化作了平静的微笑。我注视这领导,一言不发。他仿佛预感到我的变化,安慰我说:“你放心,我会为你争取最大的利益的。希望你后面的工作能够顺利一些。”
就在他不停虚伪地安慰我时,我又看到了那只黑色的蜘蛛。这一次,它无声无息地停在我“前领导”的脑袋上,蜘蛛的黑色与他的黑发融合在一起,但我还是看到了它,冷酷停在那里,得意得翘起一条细长的腿……这一次,我没有去抓那只蜘蛛,不但没有,甚至我有了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在这个繁忙得让人感到迷失的城市里,没有了工作,意味着失去了经济来源,也意味着面临更大的生活压力。内心的痛苦升上了心头,我想打电话给阿丽倾诉一下,犹豫了一下,又放弃了,这个时间她大概也正忙着工作吧,打扰他又何必呢? 我告诉自己,必须尽快找到一份新的工作,但痛苦的感受又制止我那样做。不知不觉中,我又进入了一家酒吧。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当我吃力地睁开眼睛的时候,阿丽已经坐在床上。只见她依然忙着在手机上不知道做些什么。我想爬起来,但是头痛欲裂的感觉,一阵阵袭来,我又只好躺下了。后来,我又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睡眠。
过了一个多月,我的新工作依旧没有任何着落,阿丽对我感觉似乎更加冷淡了。她每天晚上都在床上看手机,从来不问我工作怎样了,也从来不问我心情怎样。我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糟糕,我开始频繁出入酒吧,买酒消愁。 失去了灵魂的爱情,还叫爱情吗?以酒消愁多半会让生活更加糟糕。糟糕的生活也就给了各种邪魔入侵的机会了。有时候,带着找不到合适工作的失落和身心俱疲的状态,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我想找她说说话,可是她依然只是沉浸在手机锁创造的世界里。我在失去工作后失去了自我,她呢,在手机里失去了自我。
我不知道她上班的时候会不会也这样手机不离手,但是情况的确越来越糟糕,如此下去,我们不但养活不了自己,连房租都要交不起了。这一天,我下定决心,在家里等待着她回来。我买了点蔬菜和肉,在厨房里做了几道菜。现在想来,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了,工作、生活的压力击碎了我们本该有的平静的生活。
晚上六点半,阿丽回来了。我满心期待地招呼她吃完饭。她却告诉我,她已经在外面吃过了。满心的期待一下子变成了满心的失望。我说:“我专门为你做的饭啊。”她放下包,坐在桌子旁,习惯地掏出手机,低着头说:“做了饭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说:“对不起,我一忙就忘了和你先说一声了。”
她头也不抬,说:“忙?你有什么好忙的?是忙着喝酒呢?还是忙着找工作啊?”
一股怒火升起来了:“我忙着游手好闲,总行了吧?”
“爱怎样就怎样,关我屁事!”说完,她继续看手机。
我无话可说,默默地自己吃饭。过了一会儿, 我忍不住又说:“阿丽,我们好久没有好好说话了。”她惊讶地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今天怎么了?”
我小心翼翼地说:“下个月房租能不能你先付,我工作还没有着落呢。”
她头也没有抬:“嗯。”停顿了一下,她又说:“你要我养你吗?”
我没有底气回答她,只好保持沉默。
“你看,我闺蜜,漂亮吧?”她把手机递给我看。
我没有心情欣赏什么美女,只好敷衍一下:“还是你漂亮。”
阿丽说:“她男朋友在这里买房了,150平米,高端学区房呢。”
这话刺激了我,我说:“对不起,我现在没有能力给你太多的物质。”
她叹了口气,继续玩她手机。
就在这个时候,我又看到了那只蜘蛛,全身乌黑,腿上的毛长长的。它正缓缓地顺着她的长发爬上来,然后停在她的头顶上。
“小心你的头上!”我轻轻地提醒她。她没有听见我说了什么,低着头看手机,本能地应了一声:“嗯。”
“你的头上有只蜘蛛。”
她说:“什么?蜘蛛!”这一下,她终于明白过来。对虫子的恐怖感立即让她要尖叫:“快点帮我弄掉它啊,你还等什么?”
我想伸过手去捉,但是手上的疼痛的感觉却一下子剧烈起来,让我哆嗦了一下:“你等会儿,我拿个东西。”说完,我转身准备到厨房间里拿个什么东西去拍死那只蜘蛛。
但是她根本无法冷静,慌乱地用手直接去掸那只蜘蛛。就在那一瞬间,蜘蛛一下子朝我跳了过来。我本能地抓起灶台上的那把菜刀向蜘蛛削去。
随着啊地一声惨叫,我吓了一大跳,我手里抓的那把菜刀不知怎么地飞出去了,正好砸中了阿丽的脖子,而那只蜘蛛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阿丽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汩汩而出的鲜血让我一下子产生了眩晕的感觉。
“快打120啊!”她一只手捂着脖子,对我焦急地说话。我的手哆嗦着拿起手机,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打完电话,我连忙抱住阿丽:“对不起,对不起,怎么会这样?”
鲜血止不住地流着,我只好又匆忙把她放下,在房间里寻找能够止血的物品。可是越慌张就越找不到东西,最后还是阿丽提醒了我,我把床上的一条衣服撕裂开来,缠在她的脖子上。血液流到了地板上,不远处,一只蜘蛛贪婪地停在血液的边缘,仿佛在吸着鲜血。
蜘蛛也会吸血吗?
就在此时,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我接通电话,原来是救护车已经到了小区了。我告诉医生我们的位置,但是他似乎并不知道这里该怎么过来,要我去接一下。我只好对阿丽说:“你坚持一下,医生马上进来。”
这时候,阿丽对我说了一句非常诡异的话:“也许我们两个都中邪了。”我被她的话震惊了,我们两个都中邪了,怎么回事?短暂犹豫之后,我马上跑下楼去。
很快地,我把救护的医生带到了我们的房间。此时,我被眼前情形彻底惊呆了:阿丽不见了!房间的地面干干净净的,刚才的血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病人,他们觉得我在浪费他们的时间。不过现状只能证明两种可能性,一是我在浪费宝贵的医疗急救资源,二是真正出现问题的人是我。
一名医护人员开始责骂我:“你搞什么?病人呢?”我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另一名医护人员似乎耐心点,她说:“你仔细想想,究竟怎么回事?”
我把晚上和阿丽之间发生的事情和他们又讲了一遍,只是隐去了看见蜘蛛这样的情形。我明白,如果我说,我看见蜘蛛,然后拿一把菜刀去砍蜘蛛,他们一定认为我的精神失常了。
他们摇了摇头,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从他们的表情和语言来看,他们算是给我面子了,我想他们心里大概是要我去精神病医院住了。我只好连连道歉,讪讪地把他们送出楼房。临走的时候,一开始责骂我的医生对我说:“我相信你不会无理取闹,你是不是最近酒精摄入过多,或者某种药物摄入过多?我觉得你还是去看看精神科的医生吧。”我说没有,但从他们之间的对话,我明显感受到了不信任,因为我听到他们说我可能摄入某种导致幻觉的药物。
带着极其不安的心情和满心的疑惑,我立即回到房间,自己寻找阿丽。我叫了几声:“阿丽!阿丽!”
回答我的是一片寂静。卫生间的水龙头似乎没有关紧,在寂静中,水滴一滴一滴地滴落到水槽中,发出清晰而孤寂的“卜”的声音。我叫了一声:“阿丽!”
依旧没有人回答,我只好打开卫生间的门。卫生间里空空如也,水龙头果然没有关紧,我顺手关上水龙头。镜子中的我让我一下子明白了刚才医生为什么这么说我了——镜子中,我头发凌乱邋遢,胡子不修,脸色晦暗焦黄,一副毫无生机的模样,天啊,我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到,水龙头的上方有一缕丝状的东西轻轻地垂下来!没错,是丝状的东西!而且它已经碰到了我的手背!这缕丝非常细,而且是透明的,肯定不是头发丝,而是……蛛丝!我惊恐地顺着蛛丝网上看,一副极其诡异惊悚的情景呈现在我的眼前:阿丽正悬挂在天花板上!她的脸已经变成了灰色,眼睛里带着哀怨,仿佛到了地狱的绝望,手无力地垂下来。
她,难道死了!一阵黑暗向我袭来,我仰面而倒……
四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夜半时分的寂静让人觉得这个世界仿佛都睡着了。我睁开眼睛,忽然发现阿丽半躺着,用枕头靠着,手里拿着手机继续看着什么东西。
我犯迷糊了,难道我做了一个噩梦?阿丽不是……,我还找过了医生,后来又在房间天花板上发现了她……,可是她现在还好好的呀?难道这是一个噩梦?我轻轻地坐起来,说:“阿丽,你怎么还不睡啊?”她仍然不理我。
虽然有些事情干让我感到迷惑不解,但有几件我还是搞清楚了:一,我失业了,失去了经济来源。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阿丽变得冷淡起来了。三,我被蜘蛛咬过,手上的疼痛似乎还在,但不知道阿丽是不是被咬过。看着阿丽对我冷冷的样子,我感到非常难过,又感到有点愧疚。生活啊生活,我现在改怎么办呢?
对于这个大千世界来说,一个人的荣辱恩怨和得失起伏太微不足道了。大街上的车水马龙热闹依旧,人们匆匆赶往工作的地点,又匆匆从上班的地点回到休息的地方。
在经历这段真假难辨的事件后,我的脾气也渐渐变得糟糕起来。与性情变得越来越冷漠的阿丽生活在一起,我越来越觉得难以控制拨动的情绪。特别是由于年龄和能力的原因,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又不愿意放下身段去从事一些看上去“低级”一些的工作,整天游荡于不该游荡的地方。回到家的时候,我一边自责没有把时间过好,不能重新工作,一边和阿丽吵架。
阿丽的话越来越难听。在她的口中,我已经从一个勤奋、积极的青年,蜕变成了一个懒惰、悲观而无药可救的颓废。一开始,我忍受着,低声下气地接受,内心充满自责。后来渐渐地,我也开始回应回应她的斥责和嘲讽。
我的木讷迟钝比不过她犀利的词锋,每次斗嘴之后,我都忍着心中的郁闷,陷入沉默。但是,一股力量却在心中不断地累积,它像那只在我们生活中出现过的蜘蛛一样,静静地停留在心中,编制着某个可怕的网,然后狠狠的包裹住我的生活和理想,吸干我的血,吞噬我的灵魂。我感受到了它的存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它冲破底线。
不知不觉中,秋风已经开始吹落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萧瑟的气息也来到了看上去繁华的城市。这个下午,我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道两旁。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我接通了电话,发现这居然是一个通知我去面试的电话。这如同沙漠里的一泓泉水,给我带来了欣喜和激动。虽然待遇不如原来的公司,但好歹我能够从此找回自信,重新找回人生的理想和方向。我小心翼翼地记下了面试有关的信息,挂断电话后,立即给阿丽打了个电话。
电话中,阿丽并没有如同我这样的激动。我能理解她的冷漠,一来这只是一个面试通知而已,未必就能搞定,二来她的冷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糊轻易地改变。但是阿丽居然也说,今天早点回来,和我一起做点好吃的东西。
我的心里充满激动,忍不住喊了一声:“耶!”
我们又重新一起在厨房做饭了。我拿着菜刀切菜,她打开燃气灶热油。简简单单的几个菜并不需要太多的精力,但一起做饭的过程是非常温馨的。一边做饭,我们也偶尔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这让我感到非常开心,因为上一次阿丽和我这么敞开聊天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切好菜,看着她烧饭的样子,我还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了她,她挣扎了一下,也默认了。
我没有采取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默默地抱着她,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流出来。阿丽转过来,她的眼睛也红红的。她说:“你知道,我有多么害怕失去你!”
原来,她所有的冷漠都是因为害怕失去我!这时候,我渐渐明白,在这段时间里,真正出现问题的人不是她,而是我自己!我默默地再次回忆事件的来龙去脉,忽然之间感觉有点明白过来了。从开始的饭店里被蜘蛛咬手指,到后来拿酒瓶子砸客户,一直到后来,觉得阿丽出现问题,甚至拿菜刀砸中阿丽的脖子,可能都只是我在生活中出现的幻觉而已!
我想起了一句话:你说看到的真相,未必是真实的事情,你所经历的事件,未必是真实的事件。那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吃饭的时候,我把心里的所有想法都和阿丽诉说了。这一次,阿丽没有拿着手机玩,而是认真倾听我的诉说。我忽然又有了一种美好的感觉,不管我们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们仍然一起在面对。
面试的过程按部就班,那公司的人事经理落落大方,非常有礼貌地与我交谈,询问我的有关经历,我也坦诚地把自身的工作经历和对工作的感悟讲给他听。最后,他告诉我,让我回去等候他们的通知。从进入职场以来,我渐渐懂得了某些“高情商”的表达方式,像这样的要我等候通知的说辞,往往是委婉地拒绝了我的信号。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没有明明白白地说我不符合他们公司的要求,给我留了面子,我又如何自讨没趣呢?
但是我的内心却无法平静,我迫切需要一份能够证明我能力,并且解决我经济危机的工作,屡屡遭拒的过程过于打击我的自信心和自尊心。于是,我诚恳地问那位人事经理:“大概什么时候会有消息,我需要作出安排。”那位人事经理仍然带着微笑,对我说:“我们需要把您的有关资料给总经理办公室进行讨论,您应聘的工作对我们公司来说非常重要,这也显示我们对您的重视。”
我无可奈何地准备走。正当我即将走出他们办公室的时候,我忽然发现,那位人事经理的头上停着一只黑色的蜘蛛。不错,那是一只黑色蜘蛛。我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不错,就是这只蜘蛛。没错,是它,它破坏了我的面试。它就是一个妖怪,每次在我的关键时刻,它总是出现在我的面前,破坏我美好的生活。 怒火腾地燃烧起来,从我内心的深处一下子燃烧到了我的大脑顶上。我要消灭这只蜘蛛!还有,这个虚伪的人事经理,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说我不符合公司要求,拿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搪塞我,浪费我的时间!
尽管现在我知道,这些非理性的想法都是我个人的错觉,每个公司都有自己的制度安排,人事经理确实需要走一定的流程才能录取一个工作人员。内心的冲动冲出了理性的牢笼,我环顾办公室,人事经理的电脑桌前面有把轻质椅子,我重新向他走过去。他一惊:“您还有事吗……” 来不及了,我手中的轻质椅子已经飞出去了,砸向那只可恶的蜘蛛……
尖叫声引起整个楼层的注意。幸亏躲闪及时,人事经理没有受伤,但愤怒让他不再保持刚才文明而有礼貌的样子:“你干嘛?我不是说了要走程序吗?难道你要逼迫我给你工作吗?”我说:“对不起,您头上有只蜘蛛……”“胡说八道,我看你精神有问题。”他不再理睬我,直接拨打了一个电话。几分钟后,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保安请出了他们的公司。
我非常后悔,刚才那只蜘蛛,一定是幻觉。可是太巧了,为什么不早不晚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幻觉?我忽然又想起阿丽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们两个可能都中邪了。”现在一切都晚了,这次工作机会肯定失去了,我刚刚燃起的信心之火,瞬间又熄灭了。萧瑟的秋风再次吹落了我生活的叶子,剩下的只有凋零了。我该怎么办啊?
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要开始下雨了,一阵秋风轻轻吹过,凉意浸透了整个街头,人们匆匆忙忙地行走。
阿丽发来一条短消息:“工作怎么样了?”
我想发条短消息回复她,犹豫了一下,又取消了。这个时候,又脆弱地和她说,我把面试搞糟了吗?或者我说,是因为一只蜘蛛破坏了我的面试吗?这样凉意十足的秋天,怎么可能还会有蜘蛛这样的动物出来破坏啊?
附近有一家酒吧,天还没有黑,但他们门口的霓虹灯已经开始闪烁出诱惑的光彩,我忍不住往那个方向走去。快到酒吧门口的时候,我停下来了,我现在的状况是囊中羞涩,干嘛还要这样折腾自己呢?
我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家再说,真相阿丽迟早会知道,与其瞒着,不如和她说。因此我最后还是决定把面试的情况告诉她。
回到家的时候,阿丽已经把饭菜做好了。简单的饭菜温馨而可口,看来她为了我已经把手机放下了,重新要和我一起扬起生活的远航风帆。但是我的小船却栽了,栽在一只存在于我的幻觉之中的蜘蛛上了。我有种想哭泣的感觉,但还是强忍住了。
大概是看到我满脸阴沉的样子,她明白了我的面试情况。她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递给我一双筷子。就这样我们两个寂静地吃着饭。她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拿起手机开始看起来。我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埋头吃饭。
“你不问问我的面试情况吗?”
她没有回答我。倾诉,有人倾听可以宣泄内心的苦闷;沉默带来的不仅仅是尴尬,还有苦闷的升级,甚至是情绪的爆发。
“你问一下啊,骂一下我也行啊!”
“有用吗?”她忽然抬起头来,两眼红红的,“看着我的朋友们一个一个嫁了,生活幸福,有房,有车,我呢?”
“对不起,我辜负了你。”
“我们两个都中邪了,”她缓了一口气,说,“你好像中得更深。”
“如果我告诉你,今天我的面试是一只蜘蛛破坏了,你会相信我吗?”我的内心充满了对那只蜘蛛的痛恨。
“一切都是虚幻,该醒醒了。真正的问题不是所谓的蜘蛛,是你失去了面对困难和生活的勇气!生活的困难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但是你把自己包裹在了自己做的丝茧里了。你自己才是那只蜘蛛! ”
“但是我的确被那只蜘蛛咬伤了手,你看,现在我手指上的伤口还在呢。”我伸出手指给她看。
“别跟我讲这些!这跟你从跌倒后重新爬起啦有关系吗!”
面对她犀利的眼神和犀利的言辞,我无话可说。
五
虽然我也认识到,其实问题的根源不在于那只蜘蛛,但是心中的阴影始终无法消散,我的脾气也似乎越来越糟糕。从和阿丽争吵开始,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把生活的困惑和内心的苦闷发泄在房子里的物品上。
时光荏苒,秋末的寒风瑟瑟,我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徘徊于大街,酒吧。虽然有时候我也觉得这样的状态会毁灭我的人生,但我无法控制我自己的行为了。当这个城市华灯初上的时候,我回到了家。
阿丽艰难地挤出一些笑容:“怎么样?今天找工作还顺利吗?”
我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我可以想象,我的脸一定阴沉到了让人恐怖的程度了。因为阿丽对我微笑的时候,我知道,她的微笑里已经无法掩盖满心的忧郁哀伤以及某些恐惧了。
她叹了口气,走向厨房。
我闭上眼睛,用双手狠狠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知道我的头皮开始疼痛。忽然一阵眩晕的感觉袭上我的大脑,我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阿丽正在把煤气灶上的什么东西打开,那容器里的东西似乎很烫,以至于她的手碰到了瞬间收了回来。
我挣扎着起来,靠在椅子上缓了缓。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靠了多久,等我缓过来的时候,我发现阿丽还没有从厨房里走出来,就站起来,准备到里面看看。
就在我走进用半透明玻璃隔开的厨房的时候,我看到了极其诡异的情形。阿丽仰面躺在地上,嘴巴张开,眼睛瞪着天花板,仿佛看着天堂的方向。厨房里爬满了黑压压的蜘蛛,从灶台,到天花板,到地面,甚至爬满了她的全身!这黑压压的蜘蛛毛绒绒的,仿佛在向我发出诡异的笑容!
“阿丽!”
可是回答我的只有这房间里的寂静,和无限的恐怖!
这时候,我忽然笑起来:“哈哈哈!”这笑声甚至充满了邪恶!一个无法控制的,极其恐怖的想法突然在我的心中形成!
来呀!我要把你们都烧死!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蜘蛛开始爬到了我的身上!我打开了煤气。带着腐烂臭味的有毒气体无声无息地从里面出来……
后来,煤气泄漏事故被我们好心的邻居发现,并报了警。我被紧急送往医院,经过抢救,我从死神那里回来了。在确定没有大碍之后,两名警察对我进行了一番讯问。我把我看到了的情形和所做的事情向他们如实进行了报告。对我讲的话半信半疑,他们决定让医院对我进行精神鉴定。
一番波折之后,医院的鉴定结果显示,我得了较为严重的妄想症,并且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分裂倾向。
当警察告诉我,不需要羁押我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向他们询问阿丽的情况。其中一个警察告诉我,意外发生时候,房间里根本没有第二个人!
可是,那天晚上,明明阿丽也在房间里,还去厨房弄饭的!
我把疑惑向他们提出来,并且要他们帮我寻找阿丽。他们告诉我,这一切可能都是我的幻想或者幻觉,从房间内部的观察看,他们确信房子里已经很久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迹象,或者说,我所说的阿丽,已经很久没有和我生活在一起了。
那么,那个性情变得糟糕,后来又变得忧郁的阿丽,到底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临走的时候,一位警察忽然悄悄对我说:“有些事情,我们警方不方便说。你如果相信的话,你去郊区三号公路附近的慈阳饭店。到那里你打听一下,附近有位大师,说不定能够帮助你解决问题。”
慈阳饭店!我的心动了一下,这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我好奇地问:“你们警察也相信这个?”
可是看到他严肃的表情,我又把话缩了回来——他的表情根本不像刚才和我说过话的样子。难道这又是我的幻觉!我明白所谓的大师是什么,但警察怎么可能跟我讲这样的东西!
六
这次,我依旧骑自行车前往慈阳饭店。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我是一个人。我现在终于明白,我可能最终失去了阿丽。或许阿丽是在我无法搞清楚自己是什么状态的时候,离开了我,或许阿丽真的如我所曾经看到的一样,已经死了。事情的发生和发展让我的内心充满了迷茫,我甚至觉得,那位让我去找所谓的大师的警察,有没有和我说过这样的话,或许,那也仅仅是我的一个幻觉而已。
我是一直生活在梦里,还是在幻觉里?生活中有太多的事情,我们越是想弄清楚,越是弄不清楚。蜘蛛、我的工作、阿丽,从物到事,从事到人,我的一切都是一片迷雾,就如同这一路上的阴霾,缭绕在阴沉的天空之下,弥漫于马路两旁的丛林,诉说着无尽的诡异。
秋末的微风并不强烈,或者说,这微风根本就是若有若无,两旁的树木时不时伸出一些突兀的树枝,犹如某个阴暗世界里的鬼怪一般。不知道骑行了多久,我忽然对当初和阿丽骑行感到万分的惊讶——我们两个人竟然骑了这么远,这本身就是一件诡异到让我感到恐怖的一件事情:难道我们当初骑行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一个恶魔的世界?
但是警察却说,这里是大师所在的地方,我该相信还是该怀疑?
就在我困惑于这种种事务的时候,慈阳饭店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原来我到了。
这一次,我开始认真打量这个小小的荒野饭店了。这真的是荒野饭店!这饭店的老板真有意思,周围连个村庄都没有,公路上几乎连辆车都没有经过,他的饭店怎么经营得下去,给鬼吃啊。 给鬼吃!这个念头犹如一个拳头狠狠地砸在我的脑袋上,让我只感到耳内有阵狰狞而绵延的嗡嗡声。
镇静了一下,耳内的嗡嗡声似乎好一点了。我把车停在饭店的门口,打开门。说是门,这根本就是门框上挂了一张布帘而已,布帘脏兮兮的,还有一些奇怪的让人不怎么舒服的图案,特别是上面,还画了一只硕大的蜘蛛。
我特别讨厌那只可恶的蜘蛛,就只这样的一只蜘蛛,开始了我的噩梦!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走进了饭店。老板面无表情地在收拾着什么东西,头也不抬地问:“要吃点什么?”
我答非所问:“我上次来过这里吃饭。”
“和一个女的一起?”
“你怎么知道?”
“那女的也这么说来着。”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你想吃点什么?”
“我有一些困惑,想找一位大师帮我解解。”
“这里没有大师,只有一些吃的。你先吃点饭吧。”
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于是我点了点头,点了一份炒饭,又要了一点饮料。不一会儿,饭菜上来了。
我默默地低头吃饭。和阿丽一起骑行的美好,一幕幕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们在这座城市邂逅,生活中有了彼此的交集,也因此而喜怒哀乐。但是她现在又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不知道她是走了,还是怎样了?
忽然,我想起刚才老板讲过的一句话:那女的也这么说来着!难道,阿丽也来过这里?我连忙叫了一声:“老板!”
他没什么事情,走过来坐在我的对面。
“你刚才说有个女的和我说了一样的话,想找一位大师解困?”
“什么男的女的?你们那些痴男怨女,身陷欲念,饱受压力,问题就是很多。”他的话里充满了怨气,但我却听出了另一个味道:那些不显山不露水的高人不都这么说的吗?
“这里附近是不是有一位大师?像和尚或者道士的哪种?”说出这样的话,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大师就必须是和尚或者道士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听说,那位大师不喜欢帮助别人。你应该到寺庙或者道观里找,这荒郊野外的,哪有大师?”
“可是,有人要我到这里找,并且我的困惑好像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不错,是这里,从一只蜘蛛开始的。”
“什么蜘蛛?尽胡说八道!”尽管他话说得不怎么好听,但是他始终坐在我的对面,盯着我。这种被死死盯着的感受实在不好,我只好把头低下去,回避他犀利的眼神。
“对了,你的门帘上为什么画了蜘蛛?”这一次,我抓住了话头,要他给我解释解释。
“又胡说!”他仍然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似的。
我忽然拉起他往门外走,让他自己看看。
到了门外,我惊呆了:门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蜘蛛,刚才看到的那些图案已经无影无踪!
“你所看到的一切,未必就是真实的东西,或许只是幻想而已。摆脱它们,你就摆脱了那些烦恼,就如同这蜘蛛一般。”
我瞬间明白过来了:“原来你就是那位大师啊!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请大师帮帮我吧。”我感觉自己的双腿一软,快跪下去了。
他一把扶住了我,对我说:“我不是什么大师,只是了解一些因果而已。”
“你和你的朋友,那位叫阿丽的姑娘,是从这里遇到了一只蜘蛛,你们都被蜘蛛咬了,之后你的生活遭遇了种种不好的事情,是不是这样?”
我把我所经历的种种事件,那些我无法判断真假的事件,全部都和他讲了,希望他能够帮助我解开谜团。
听完我的叙述,他没有做任何评论,只是默默地对我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从这位大师的外表看,他绝对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饭店老板。大概是因为长期待在室内,他的皮肤还算白,但是他的举动一点都不像我在电视剧和电影里看到那些大师的高深形象。他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的时候,我心里还嘀咕,他会带我去什么地方呢?
似乎是看出了我内心的活动,他一边拿着一根牙签剔除牙齿里的秽物,一边对我说:“怎么,不相信我吗?”
我连忙说,不是不是。
他把牙签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扔,站起来往外面走。我想,他是不是要带我去见见鬼了,但是他为什么不拿一些“法器”之类的东西呢? 带着疑惑和些许不安,我跟着他走出了饭店。
马路边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微弱的秋风似乎已经停了,雾气却进一步弥漫开来。在浓郁的雾气中,一些突兀的小树枝若隐若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冤魂的枯槁一般的手!树林的里面,似乎有一条黄泥小路,带着湿漉漉的气息,向远处延伸。
大师忽然提醒我:“到了。”
我刚想问,这是什么地方?忽然背后被人一拍,我从一个小小的土坡上掉了下去,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世界……
眩晕过后,我从黑暗中醒过来,发现莫名其妙之间,我已经来到了这条湿漉漉的黄泥小路。小路向远处延伸,伸向雾气森森的未知世界。周围安静极了,什么声音都都没有, 树叶凋零之后的枝条,毫无生机,诉说着无尽的压抑。
对了,大师呢?我刚才是和他一起过来的。他现在在哪里?
忽然,我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刚才就是大师拍我下来的,他要告诉我什么?或者,这个大师根本就不是好人?我该如何找到真相?
迷惑不解之际,我忽然发现雾蒙蒙的远处仿佛站着两个人!浓浓的雾气,加上我的近视眼,让我觉得看不清他们容貌,但我依稀能辨得出那是一个老奶奶和一个小女孩。她们是谁?为什么站在那里?
一副画面忽然闪现在我的脑海之中,不错,她们就是我上次来到饭店的时候遇到的乞丐!当时我们没有帮助她们,后来在路上我看到了她们恶毒的眼神和可怕的诅咒:“你的内心不善良,你会收到诅咒的。”寒意顺着这句话再次缠绕在我的身上,犹如一条无形的巨蛇,要将我的灵魂吞噬。
难道我经历的这种种生活波折都是来自这句恶毒的诅咒吗?如果仅仅是我们没有帮助某些人,就受到如此诅咒,那么那些大凶大恶之人又该如何?是非善恶本来又该有什么样的标准?我的内心在痛苦中挣扎,在挣扎中渐渐给自己寻找某些“正气”的理由:我也曾经是一个善良的人,有时候没有帮助人,是因为我仅仅 是一个有着自己私欲的凡人而已,但我不是恶人 。 那位刘经理,我之所以拿酒瓶子砸,是因为,他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拿着自己的权力要挟我们这样的业务人员,甚至玩弄与他有着平等人格的业务人员。他就如同那只可恶的蜘蛛,在关键的时候,让我的美好想法幻化成一场空。
忽然,有人又拍了我一下,我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大师。
他皱着眉头说:“你刚才在瞎嘀咕什么?”
我说:“刚才有一个老奶奶和一个小姑娘恶毒地盯着我,诅咒我呢。”
他满脸严肃地说:“你是说,那一对乞丐?”
“对啊,就是上次我来你饭店消费的时候,出现在你店里的那对乞丐。”我补充说道,“之后,我还被蜘蛛咬了。”
“那不可能,他们都死了好几年了。”
“死了?怎么可能?我刚才还……”大师的话让我感到匪夷所思,一股新的寒意让我再次哆嗦起来。
“他们几年前就死了,就在我饭店附近的公路上,一场交通意外,当场身亡!还是我给他们做的超度。”
忽然,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画着红色图案的黄纸来,贴在我们身旁的一棵树上。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凄厉的叫声从树林里传出来,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深处,也仿佛来自灵魂的阴暗一面,我却感觉仿佛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于是,我问大师:“这是……”
大师摆摆手,制止我讲话,忽然,他变戏法似的从腰间抽出一根软软的褐色的仿佛木头做的东西。他拿在手上甩了甩,那东西变直了,原来是一把木剑。
我好奇地问:“桃木剑吗?”
他仍然不回答我,小心翼翼地往前面走过去,靠近一棵长着黑色树皮的大树,忽然,他一剑刺上去,一只硕大的黑色蜘蛛被刺中了,不停地挣扎。伴随着恶心的液体从蜘蛛体内流出,一股恶心的气味向我们飘过来。我连忙捂住自己的鼻子,大师则皱了皱眉头。
“对对对,我上次就是被这样的蜘蛛咬住的。”我心中充满了各种疑问,但是看着他越来越严峻的表情,我又只好把疑问放回心底去了。
紧接着,他又向另一棵黑色的树刺去,又一只黑蜘蛛被刺中。
随着大师对蜘蛛的成功刺杀,我内心虽然不解疑虑,但也开始有了信心:“大师,你真的好厉害!”
可是大师却一点都没有愉悦的样子,他默默地往前面走,我无声地跟在后面。忽然我看到黄泥小路的不远处有两排坟墓。
“这里也有公墓吗?”
他没有回答我,走到了最左边的那座坟墓旁边,看了看坟墓,又看了看我,说:“这就是要你们施舍的那个女孩和她的奶奶。”
我彻底惊呆了,眼睛瞪得圆圆的!所有的这一切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错,他们早就死了。但他们死的时候带着不甘和怨气,没人超度,经常出来游荡。”
但这件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并不认识他们!
仿佛看出了我内心所想,他继续说:“他们死的时候,周围还是有一些人的,但是没有一个愿意出手帮助,冷漠地看着她们离开这个世界,或者说,围观者对他们的死亡无能为力。所以那股怨气至今没有化解。”
这真是一个离奇的鬼故事!我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她们怎么死的?”
“交通意外,一位货车司机开到附近公路的时候,手上冷不丁被一只蜘蛛咬了一口,一个哆嗦,意外就发生了……意外的肇事者……就是我!”他的语气尽管还保持着无所谓的样子,但神情出卖了他的心理活动。
这样的事情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一个震惊能够描述了,我看着他,等待他往下叙述,但他似乎没有更多要讲的,只是叹了口气:“虽然我也被惩罚了,被关过了,但这不足以安慰这两颗逝去灵魂。”
大师告诉我,他年轻的时候,也曾拜过一个懂法术的师傅,学了点东西,只是这年头没人相信,混不下去,他只好学开车,做了司机,没想到发生了意外。一个可以超度别人的人,夺走了他人的生命,该是什么样的笑话!
忽然,他变得愤怒起来:“可恶的蜘蛛!该死的蜘蛛!就是这样的蜘蛛毁掉了两个生命,不,还有我的一生!”受到他情绪的感染,我也感到愤怒起来:“还有我,为什么,我只是一个过客而已,为什么连我也要迫害!” 他叹了一口气,说:“大概是因为你没有帮助她们吧。冷漠的心就该受到诅咒,不是吗?我们每个人不都该反思自己,不是吗?”
我被他的话震住了,哑口无言,平心而论,我们都应该反思自己的言行。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大师的背部有一只黑色的蜘蛛悄悄地往上爬!我失声喊道:“大师,你身上……”但是来不及了,这一只特别恶毒的蜘蛛,已经来到他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下了一口!
疼痛让他不停地颤抖,他身子歪下去了, 一只手吃力地扶着祖孙俩的坟头,对我说:“一切大概都是劫数,这些劫数得由我自己去解。你无大恶,快走吧。”“不行,你已经被惩罚过了,不需要带着良心的谴责,我们一起战胜邪魔!”这时候,我的声音里竟然充满了正义感。我一把抢过大师的那把木剑,把蜘蛛挑开,然后狠狠地刺去。一剑刺中!蜘蛛痛苦地挣扎了几下,很快死去了。他喘了一口气,对我说:“其实我不是什么大师,只是懂得这方面一点东西而已,心结的解开才能战胜生活中的恶魔,看来这是对的,可惜我已经无法解开了。”
“我本来以为,在这里开慈阳饭店, 每年给她们祭奠,她们会得到安息,慈阳,就是辞阳啊。可是,她们的怨气似乎得不到消解,反而幻化成了蜘蛛,来诅咒我们!”
“你不是说,那些都是幻象吗?既然是虚幻的东西,我们又何必在乎呢?”
“本来,我已经努力地抚平了内心的愧疚感,可以在这里平静地给自己安慰,但你们两个的出现,这些事情的发生,又打破了我内心的平静。”
我正要问点什么,他忽然说: “你赶快逃吧,这里还会有更多的蜘蛛出现!”
“更多的蜘蛛?”
我开始犹豫不决了:他满脸晦暗焦黄,身体虚弱,仿佛中了某种毒素,撑不住了。如果我离开了,说不定他会死在这里。如果我留下来,如果真如同他所说的,那么等那些更多的蜘蛛出来的时候,我们两个人或许都逃不出去!
“我也被蜘蛛咬过啊,可是我虽然有时候会疼痛,但没有事啊!我们一起走吧!”
“我还懂点法术,能化解这些怨气!你不行,你赶快走!蜘蛛就是怨气!快走!”
回到了公路上,我的不安和恐惧稍稍减缓了一些,但对大师的担心却开始上升。我停下来,往小树林深处看去,只见浓雾已经吞噬了整个树林,那条黄泥小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忍不住对着树林大喊:“大师!大师!”
忽然,背后有人拍了我一下。我吓了一跳,惊恐地往回一看,却发现,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我朝思暮想的阿丽!
阿丽满脸悲戚,眼里含着泪水,两颊惨白,仿佛经历了一场大病,从死亡线上回来一般。看着她的这副样子,我内心充满了痛。我们彼此伸出双手,紧紧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