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夜里我老做同样一个梦:梦里,我来到一个幽静的菜园子。红的辣椒、绿的白菜、紫的茄子、青的黄瓜,它们会都枝繁叶茂地望着我乐呵呵地笑,唯独一只枯黄的葫芦望着我黯然神伤。我满怀诧异,刚要开口问为何伊人独憔悴?那只该死的闹钟就拼命地叫嚣,我无奈地踢翻被子,起床上学了。
自从上了高中以后 ,我的生活一下子变得紧张而单调起来。
妈妈规定我不准看电视,不准看与学习无关的书,不准和同学邀五喝六地到处闲逛,更不准我碰那只小提琴。
妈妈说了,一门心思搞学习,三年之后考上一个好大学,那时候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那我的爱好呢?我的友谊呢?我的自由呢?
要想有所得,就要有所失。好好听妈妈的话,等你考上大学生,美好的前程就展现在你面前。不要像爸爸妈妈,没上过大学,一辈子都是个遗憾。
妈妈连哄带劝将我拥到书桌前,我只得拿起书,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我看到我那只心爱的小提琴寂寞地躺在琴盒里苦笑。
“韩晶,我们报名去!”文子拍拍我的肩。
“报啥名呀?”我一脸茫然地从书堆里拔出脑袋。
“你可真变成了个书呆子!”文子叹了一口气,她拂去我额前的一缕乱发,又捧着我的脑袋使劲地拍了拍。
“你找死呀?敢这样轻薄本姑娘!”我大怒,从凳子上跳将起来就要去拍文子。
“活了!活了!你终于活过来了!”文子敏捷地闪到一边,拍手大笑。
“死文子!死害虫!”我狠狠地骂道。
“看到我文子的魅力了吧!只有我文子时不时地叮你几口,你才会充满活力。”文子笑得花枝乱颤。
文子是我从幼儿园开始的青梅竹马。我们两家仅一街之隔。她们家住的是二百平米的房子,家里装修得象个皇宫。我们家住的是五六十平米的房子,简单却温馨。
文子的父母是做生意的,整日扑在生意上。文子不爱回那个皇宫似的家,她愿意呆在我这个五六十平米的家。可以这么说,从小到大,文子有一半的时间是和我一起渡过的。我们一起上学、放学,一块做作业。星期天她就上我们家玩。因此,文子在我们家蹭饭是必然的。
吃着我们家的粗茶淡饭,文子的嘴巴吧嗒得山响:“阿姨烧的菜就是好吃,比大牌餐馆的菜还香。”夸得我妈笑眯了眼,直为她夹菜。“多吃点!”文子埋头苦干,一碗饭眨眼就见底了。
为了蹭饭蹭得理直气壮,文子手上也没少空着。常常鱼呀肉呀的胡乱买一通提将而来。我妈妈总是嗔怪她乱花钱。她却大大咧咧地说:“我妈妈从来都没有对我尽过一个做妈妈的职责。长这么大,我吃她做的饭还没吃您做的饭多。她除了给我钱还是给我钱,我不花白不花。否则,我叫她妈妈不就叫亏了!”
为此,我妈妈没少说文子:“孩子要多体谅父母,父母在外苦累奔波也不容易。”文子却不以为然。
“这不马上要到‘五四青年节‘吗?学校里要举办联欢会,我就兴冲冲来邀你去报名了。”
“好文子,你可叮了我的死穴了。”我闭上眼,颓废地坐回到凳子上。
“咋的啦?”文子立马惊慌失措地飞到我面前。
“我妈妈说了,再不准我碰那只小提琴了。”
“为什么?”
“我妈妈让我集中精力搞学习!”
“那怎么办?”文子怅然若失,“没有你的琴声相伴,我的舞蹈岂不暗然失色?”
“你找别人去吧!”反正文子的受众多如牛毛。
“对了,你这段时间怎么不上我家玩了,我都快闷死了!”
“你当我不想去呀?可……”文子欲言又止。
“可什么呀可?什么时候说话学会吞吞吐吐了?”
“唉,不说也罢,对了,忘了告诉你,”文子眼睛忽然闪过一丝兴奋,“你知道我这段时间碰上谁了?是小---代---”
“哪个小代?”
“就是我们初中同学。她们家现在开了个理发店的。她没念高中回家跟她妈妈学理发了。”
“她呀?那个留守儿童!成绩一塌糊涂,招蜂引蝶,却挺能的。”我撇撇嘴。
“就是她呀!我也是留守儿童,我跟她是同病相怜!你是不了解人家,人家可够哥们意思了。还有她那帮哥们也挺不错的。”
“哇!原来你有了新朋就忘了我这旧友。”我醋意大发。
“天地良心!”文子赌咒发誓,“你永远在我心中。”
我扑哧一声乐了。
文子到底还是失望地走了。
我看见琴弓在琴弦上轻轻地滑过,发出的却是悠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