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端午节的前一天,傍晚时分,妈妈在门前屋角的菜地里翻地,身子己经很虚弱的爸爸搬了张四方椅子,慢慢走到门口边上那棵桃树下,桃树早己没了桃花,但翠绿的叶子还在,依旧带着点春的气息,树上稀稀疏疏的吊着些许没被拔干净的桃子。爸爸走到桃树下,把椅子摆正,慢慢的坐下,看着几米开外翻地的妈妈,妈妈穿着白色翠花的衬衫,卷着裤腿,挥舞着锄头,熟练的挖翻着菜地。春节已经过去了,夏天也己来临,傍晚的天气显得有点闷热。爸爸看见妈妈不时拿手擦额头的汗水,就用略带虚弱的声音说:累就休息下吧,又不用急着今天翻完,妈妈转头看了爸爸一眼,笑着说:累倒不累,就是天气有点闷而已,爸爸说:那要不要喝点水,我给你倒杯水去,妈妈又擦了下额头的汗水说,不用,就快翻好了,停了一会,妈妈又说:树下蚊子多,你还是进去吧,爸爸摇了摇头,说:没事,我就在这看着你翻地吧,妈妈又问:你会不会饿,要不要先煮饭吃,爸爸说不饿,等你翻好地我们再煮饭,妈妈又说:那好吧,我今天把地翻好,明天傍晚,我们就可以把菜种上了……
第二天傍晚,爸爸离开了我们,永远的离开。
爸爸离开时,天下着蒙蒙细雨,我是先到医院扑了空才回的家,还没到家,远远就听到家里哭声一片,虽说心里早有准备,但事实真的来临时,才意识到,那种不可挽回的痛是什么滋味。
而今,十六年过去了,有关于爸爸,痛如剜心依旧,也清晰想起了许许多多的有关于爸爸。
爸爸从没动手打过我,但哥哥就没这待遇。读小学的时候,我的成绩一向优秀,四年级时,大我两岁的哥哥就与我成了同班同学。有一次爸爸回老家,检查我们哥俩的学习,同样一个问题,我想都不用想就给出了答案,但哥哥不行,爸爸一气之下,一巴掌盖了过去,哥哥委屈了,我也吓坏了,第一次感受到了爸爸的权威。
虽然爸爸从没打过我,但惹爸爸生气最多的不是哥哥,而是我。刚刚参加工作那会,有一段时间,我广交朋友,抽烟喝酒打牌熬夜什么的都干,直到那一次,我连续两天在宿舍里摆上麻将桌,没日没夜的玩麻将,爸爸气坏了,门进不来,爸爸拿根棍子,从窗户捅了进来,硬是把一帮麻友们赶走了。第二天早餐时,爸爸气呼呼的说我再这样就把我赶出家门,不认我这个儿子,那时的我,抬着头倔强的说不认就不认,真的就搬到远离爸爸的一处职工宿舍自己住去了。几天后再回家时,爸爸不再生气了,只是默默的把饭菜给我煮好盛好,放桌子上,然后爷俩一人坐一边,各吃各的。
后来,我报名参加了自学考试,把业余时间用在了学习上。后来,爸爸病重,经常性住院,有一次一家人一起聊天,爸爸说了一件我从不知道的事。说我读初中时有一次写了封信给单位的爸爸,被很多爸爸的同事看到,同事们都和爸爸说:你儿子小小年纪字写得这么漂亮,你要好好培养,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爸爸说起这件事时,叹了口气,看着我说:爸爸就觉得对不住你,因为家里经济条件有限,没能把你培养好。听到这话时,我背过身去,泪流满面。几个月后,爸爸离开了我们。
今天,又是一年端午,是第十六个端午,爸爸,我们依旧回来为你祭奠。其实我也有句话一直没告诉你:我一直记得当初从窗户外捅进来的那根棍子以及第二天早餐饭桌上你气得发抖的手和摔掉在地的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