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处的快乐

上午看了一篇文章,讲的是一个四十岁以后的独身女性,用自己喜欢的方式享受独自一人的快乐,独自一个人吃烤肉,独自一个人坐豪华客车欣赏自己生活了很久的城市……

她说,原来以为自己是不善于社交,才选择独自一人,后来才发现,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反而跟许多人有了链接。

我被打动了,突然发现,我原以为自己是不善于社交,不得已选择的独行,其实不过是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种主动选择。

曾经我也以为我需要有很多朋友,需要有人和我一起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我甚至认为,如果没有人分享,那么很多发现就没有了意义,于是我拼命的找朋友,拼命的诉说,可是后来我发现,这样的结果,往往让我更加疲惫,更觉得寂寞。

当我和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重逢时,乍见之欢确实让我激动,可是很多时候,激动之后却发现,我们都不再是对方要找的人,对方感兴趣的一些内容我毫无感觉,而我在意的一些东西,对方也无动于衷。

于是,很快,激动变成了敷衍,在虚张声势的热闹之中,我能听到的是自己空洞洞的声音,还有对方隔了很远的无力的回应。

慢慢的,我开始不约朋友,连微信聊天都少之又少了,我退出了很多群,不想在那些空洞的胡侃瞎闹中消耗自己,也不想用有一搭没一搭的话题打发时间。相比于天长日久的友谊,我更相信可遇不可求的相知,这相知,就如看庭前花开花落,可以一直宠辱不惊,又如望天上云卷云舒,永远是去留无意。

这时,我反而觉得踏实了。

我开始喜欢一个人散步,这样的时刻,我能感受到风吹起我发梢裙角的惬意,能看到蓝天白云悠悠飘过的闲适,水面一个小小的波纹,一朵藏在角落里的小花,一株从马路牙子里钻出的柔嫩的绿草,都会带给我不一样的惊喜。

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多时候我们的心其实隔的很远,惊艳到我的小花儿可能被别人漠视,我奔跑着去看风景时,对方在低头看手机,我对一片云充满遐想时,对方却满脸不以为意……

这样的时候,我宁愿我自己,至少,这样的时刻我可以全然的沉浸在自己的感受当中,不用解释,不会被催促,也不会被扰乱分心,因此,快乐可以更加深刻,更加具体。

独处的时候,我的心是完整的,完整的体验周围世界的一草一木,完整的享受空想的快乐和回忆的温馨,比起现实,我似乎更喜欢这种和现实世界隔了一段距离的空幻和不切实际的美丽。

没离开老家之前,我的房间有一扇朝北的小窗,窗外是一大株粉色的花,家乡的人叫她蝴蝶梅,我不知道她学名该叫什么,可是那张开的几片粉色花瓣,确实像一只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而且她的花朵不断开放,不断向上生长,将开未开的花都在枝头的顶端,开过之后花瓣凋落,就变成触须一样细柔的绿色枝蔓,层层叠叠的向上伸展,所以,这花永远不给人衰败的感觉,永远是生机勃勃、鲜艳异常的美。

我经常透过这一扇小小的窗久久的看着这株高大茂盛的蝴蝶梅,看她们粉色的花朵在湛蓝的天空下轻轻摇曳,看她高大的植株在悠悠的白云下静静伫立,我看着她,可以想很多东西,也可以什么都不想,可是无论我想什么还是不想什么,我都可以和她一样,默默无语。

长大后,我一直希望有一套可以看得到风景的房子。

我可以不要面朝大海,但我希望看得见春暖花开,至少,我要看得见天空,绿草和树,甚至只是一条延伸到远方的路也好。

后来,我真的拥有了这样的房子。

那套房子有朝北的阳台,在餐桌前吃饭的时候,我会看到窗外的银杏树,美人蕉,还有远处粉墙黛瓦的小房子,苍茫的远山,荒凉的枯草……

在淡淡的晨雾中,或者在苍茫的暮霭中,它们总是静静的沉默着,像意境深远的山水画,又像含义隽永的小诗,正是白朴天净沙里描写的意境: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现在,我离开了故乡那个可以看见蝴蝶梅的小房间,也搬离了那个能看见得风景的老房子,每次从阳台往外看,我能看见的就是楼下的几棵茂密的树,和楼层中间高远又深邃的天。

看树的时候,我把他们想象成沉默的思考者,或者庄子笔下的樗树,希望他们可以因无用而长成参天之姿。看天的时候,我把他想像成浩瀚的海,无论是风平浪静还是波翻浪涌,背后都有动人的故事或美丽的传说。我就这样一次次站在窗前眺望,这树,这天空,总能让我追忆,或者想象,让我忘却眼前的平淡,穿越到过去或未来,进入另一个轻盈空灵的世界。

比起追忆和想象,我似乎更不愿意接触现实。

就像多年未见的故人,凭了记忆里的熟稔和亲切,迫切的安排了人为的重逢,却发现,脸已经不是那张脸,声音都不再是从前的声音,带着一点紧张和不甘,努力去从面孔,从声音里寻找一点儿渴望的旧时光里的温暖,却发现,不只是旧瓶装新酒,瓶也只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瓶了。

所以,我宁愿在记忆里追寻我要的那些东西。

当我在相似的文章里,故事里,捕捉到旧日的一点点幻影时,我知道,我曾经孤独时数过的房檐下的雨滴,失眠时听到的窗外的风的叹息,曾经打动过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抹微笑,每一处风景,我都没有忘记过,它们都刻画在我生命的年轮里,我用我的方式弥补雕琢,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然后,把它们放在心底,在那里,所有我喜欢的,都不会被岁月腐蚀,不会被蛛网缠绕,只要我的心还在,他们就始终安好。

我越来越喜欢这样的感觉,一个人按心意做自己喜欢的饭菜,享受朴素的饭菜里食物原本的香甜,一个人看电影,在主人公的爱恨悲欢中思索,然后找到自己的路,一个人看风景,在自然的怀抱里放下是非对错的纠缠,在自然的浩荡和广博中治愈自己,一个人读书写文章,在古今中外的智者的思考里了解自己,沉淀自己……

这样的时刻,可以让我的心真正的获得宁静,让我有能力理解芸芸众生纷繁复杂的表象下简单的需求和渴望,这样的时刻,我可以获得智慧,能理解周围人焦躁或沉默的言行后面的疲惫或不安,这样的时刻,我愿意接纳,原谅,并心怀感恩,或心生悲悯。

就像我看到篇文章里的主人公一样,我默默的观察着周围的人,我用我的视角去审视,去共情,去参与每一个我注意到的细节,然而我又是超脱的,不会被束缚被影响,从而更有能力更多的与周围的人,与这个世界产生更深刻的链接。

而这个过程中,我始终是自由的,完整的,这自由,让我越来越丰富,这完整,让我越来越纯粹,而这,就是我喜欢的,享受的生活……

在纷繁复杂的的人群中,在竞争激烈的大环境下,辟一处幽静的空间给自己,不被裹挟,不被捆绑,为自己活,享受当下的每一刻,享受一份独处的快乐,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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