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在老城的一个小区里,遇见一位母亲当众训斥自己的女儿,孩子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披散着头发,不知什么缘故母亲突然揪住孩子的头发前后拉扯,同时咆哮着“你就是不想回家是吧”,然后伴随着的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哀求。我看到听到这些,心里颤抖,眼泪不自主地流下来。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实在接受不了一个母亲对孩子歇斯底里地发飙,对女儿下狠手,竟然拽孩子的头发。
我马上想到,自己多少回也是这个凶狠的母亲,也曾对自己的儿子拳脚相加。自己当时心中一定也是有一千个“坚定”的理由,可当自己变成局外人,看到类似的一幕发生的时候,这场面竟然是如此恐怖,我真的心疼孩子。
我不擅长描写和记叙,好为人师的恶习培养了自己的“特长”——讲道理,就如同在课文中检索出题目,愿意传授所谓的“技艺”。可孩子和孩子们,都是爱观察爱感受,抽象的“你应该”或“你不应该”,恐怕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像今天,在一顿铺垫之后,我竟然对小儿子说“你要永远记住,妈妈是最应该信任的,妈妈会永远支持你帮你,相信妈妈”。我现在还能想象自己当时一本正经、庄严肃穆的神情,当然还有儿子眼中的迷离和睡意。永远,只是我的永远吧,儿子的永远还不是一个能理解的时间概念。
上午在足疗店,我的左边是一位眼中有神的七十八岁老太太,后来进来一位住着拐杖黑鞋白袜的老大爷,两位老者聊天,原来老爷爷已经八十六岁了,我肃然起敬,随口说到“我四十五岁您八十六岁,我才活了您的一半”,老爷爷说“好啊,日子还长”,老太太接过话茬说“前四十五年好活”。我坐在两位老者中间,发微信给儿子调侃道“我感觉自己也德高望重了”。
寒假给学生留阅读任务,读狄更斯的《大卫科波菲尔》,自己也重新翻开阅读。三年前或者再三年前买下的,一直也没有读完,当时读的感觉和现在完全不同。作者借小大卫对斯通姐弟的描写入木三分,真的如试题答案中的话“如临其境、如见其人”。今天看书,是语文老师在阅读,是母亲在关注一个孩子的成长。所以想到小大卫在两位“坚定”的斯通姐弟监视下背不出书,不会算术,短暂的失忆,像极了自己身边的一幕。我反思自己,反思自己。
老大上大学这事,憧憬了十几年,可当事实在眼前了,发自肺腑的兴奋只是第一次捧读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忧虑。今天孩子已经度过了半年的大学生活,忧虑依旧,变了内容而已。
看到的都是别人的花团锦簇锦绣前程,自己的总是一地鸡毛满脚泥。中午睡得正香,突然想到小儿子的字很久没练,马上开学还是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样子,立马在睡梦中就精神了。每次想到单位一位数学老师说自己孩子数学不得满分当妈的就不好意思的事,就无地自容。我从来不敢拿自己是语文老师来对等要求儿子,因为实在力不从心,或者是无能为力。还有高中同学说我要培养大儿子人文意识,多读文学类书籍,培养文学鉴赏能力。我简直想哭。
想到上午那位老太太说的,前四十五年好过的话,我就要给自己诠释一下这个已经活过来的“好”的意义了:是身体心理精神的健康,是有话就敢说的豪迈,是有职业做背景的说话算数的自信,是还有胡思乱想之后能改变的机会,是还有人需要教育引领和照顾的自负,是偶尔还可以不走寻常路的胆量,还有哪些好呢。是有人陪伴的不孤独,是总需要反思并不断进步一点提高一点的理智,是时常会有的半夜不睡追剧吐槽倾诉的小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