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很爱哭,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我不知道该把那溢满胸腔的悲伤放在何处。
直到某个夜晚,我和姐姐吵架,她把我锁在门外。那时还是盛夏,即使是深夜,林间草丛中的虫子都还在闹哄哄地过着它们的夜生活。
我躺在铺在天台地板上的凉席上,一片浩瀚的星空映入眼帘,我沉浸在其中,竟忘了悲伤,忘了委屈。
我的眼里满满的都是那一片璀璨的星空,灰色的云雾在星空下来回飘动,偶尔会有几颗陨星从天边划落。
夜空太美,美到让我忘了许愿……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林间的虫子才渐渐从它们欢盛的夜生活中散去。四下慢慢变得安静,风从南往北吹,林间的树木层层叠叠地左右摇摆,这个时刻是它们的主场秀。
早上六点的时候,灰色的云雾往东边聚集,它们就那样在我的眼前慢慢地褪下灰色的衣裳,换上红装。
太阳冒出头来的时刻,换上红装的云雾美得像个娇俏的姑娘。可是当太阳越过地平线时,她们又渐渐地散开,换上雪白的衣裳,开始一天的流浪。
忽然我好羡慕那些云雾,她们的美千姿百态,她们的自由无拘无束。
长大后,忙于生活中各种琐碎的事,我自那次夜赏星空之后,再也没有好好地静下心来抬头看过夜空。
直到被生活里乱七八糟的事弄得心态崩坏的那天,我又一次在同一个地方,观看了几年前的那个星空。
星空还是那个星空,可是我不再是那个我,就连悲伤也变得复杂起来。
最近一年,我就像一只主动下井的青蛙,兀自守着那块狭隘的天地,过着自欺欺人的生活。
内心里的孤独、挣扎与不解深深地折磨着我,可负面情绪就是不让我去面对现实接受现实。
于是我把自己逼到了崩溃的边缘,慢慢地,我累得心力交瘁,突然间不想挣扎了,我对生活已经没了任何激情,我甚至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
我茫然地躺在天台的凉席上,望着浩瀚的星空。灰茫茫的云雾在明月周围漂浮,明月依旧是安之若素的样子,她不在乎云雾挡住了自己的光芒,站在她身旁的那些星星亦是如此。它们都在各自的位置上,散发着自己的光芒,不为外物所动。
夜风拂起我脸颊的碎发,让它在风里婀娜舞动,盘根的老树应声在风中拨动叶叶相交错的琴弦,巷子里的家犬扯着嗓子大声歌唱,山林里的猫头鹰轻声和音……我强忍着快要决堤的泪水,问自己我和它们是不是有着某种和而不同的特性?
一只交响曲,让人惊艳的往往不是某个乐器的独奏,而是合奏时的共鸣!世上没有绝对的完美,许多美好的东西都是不完美的事物相互间的成全,而我却是个连自己都不愿去成全的人!
天灰灰亮的时候,灰茫茫的云雾开始露出自己纯白的身躯,金色的光线从地平线上发散开来。温暖的金光洒落在我的脸上,融进我的身体里,我能感觉到胸口里那块冰封的角落开始融化,我还感觉到了与现实碰撞的钝痛……
星星早已走下舞台,明月小姐在与太阳先生问候过早安之后,也慢慢地退居到幕后。院子里的公鸡一骨碌地起身挥振着翅膀撑了个懒腰,大声地吆喝着:“该起床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是啊,该起床了,新的一天开始了。我克制了许久的情绪骤然崩塌,眼泪吧啦吧啦地涌出眼眶。
星空用她的静默给了我在人世间寻求不到的答案,大自然用它独特的方式让我明白了完美在于成全。
我的心渐渐清明起来,那便就让繁杂沉底吧,给自己留一汪清泉;那便就让简单和快乐幻化成鱼,在繁杂的清泉里干净、恣意地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