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寅时稍过,日冕的长针方才借微弱的晨旭映在圆盘冕面上成了朦胧的像,凤九就同白妧登上马车前往北荒府邸。马车檐上的玉铃叮铃了一路,响得凤九心绪不宁。
“阿九,你抹了脂粉?”白妧低声问,她知道阿九向来是不染粉黛的,除非迫不得已。
“嗯。”
白妧不说话了,阿九又操劳了,不然也无需用胭脂掩盖疲倦。只是她不知怎么劝,似乎阿九身为五荒女帝就该为国事烦忧,但她总觉得不对,却又不知何处不对。
一阵微渺的忧虑爬上她的心头,阿九是否有事相瞒?
她努力回想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阿九的一言一行,朝堂之上更无女帝亲属的私事,并无不妥,但是久违不安又从何而来?
对外族,她是青丘的惜柔公主,对朝廷,她是铁面无私的內史,为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证,对家,她只是妧妧而已。自她入这个家,让阿九眉开眼笑,让奕伯伯和伯母放心。
走在落了雪的曲径上,松茸的雪团着鹅卵石,腊梅初开,点点琼苞还坠在枝头,金蓓锁了寒雪,恰似梅错用香腊作花黄染腮。
“妧妧,你的名字原是你亲生父母所赐,为美好之意,我们没有替你改,无论你在何处,身边有谁,都愿你惊鸿一瞥,烟烟雨下。”
腊梅素心,姿容恬淡,芳菲意浅,在白妧心里,腊梅再似阿九不过了,只不知为何阿九却是爱极了苍苔。
凤九踌躇着战前如何安置家人,边境撑不过五日,全境老少妇孺撤离已是上限。五荒军队心不在家中众长辈,他们无法调动军队自护,白家人晚一日撤离就多一份危险。
她的心就如同那腊梅玉叶上摇摇欲坠的薄雪,实在没兴致赏这冬景。
凤九不佳的神色数日难消,朝堂之上都还没什么,她向来不将喜怒牵涉文武百官,只是终日塌着的嘴角,自然逃不过相伴数千年的白妧。
她总算明白自己不是杞人忧天,只是阿九不说自有她的道理。
她好歹也是朝廷要臣,山雨欲来风满楼,上至宰相,下至每一个吏卒无不在撤离官塾民舍,她怎会不知一场腥风血雨即将降临安乐祥和的青丘国土。
事关大局,无论如何她也服从旨令办事,等阿九忙完了,自会告诉她原委。
只是她不知道,那句没有问出来的为何,再见时竟成了永别的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