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衰草,山路上。一辆破烂的马车轧轧乱响。没有谁会想去注意这么普通的马车,但是一旦能瞥见一幕,谁都会忍不住看个究竟。不过这辆马车实在很常见。棕黄色的成年马,看起来有些疲惫,甚至有些日子没有梳洗毛发;车身涂着黑色油漆,在跟随主人的日夜奔波中,已经有不少部位陈旧剥落。可是瞧着徐徐跑动的马车,总觉着是少了点什么——是车夫,这辆马车竟然自己在跑,没有人驱使。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不会很惊讶。只是这车中的人却很不一样,他的身份是商人。商人总免不了到处跑,天下之大,这马居然能够识清路途?
道路两旁是起伏的丘陵。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条狗。似乎这里的深秋比冬日初霁更加宁静。
“破师傅,久违了!”空灵有力声音从远处传来。
马车立即停下。“阁下是谁,不如出来照个面,让黄某给你讲讲正确的名字!” 破车上的人说。
“不用了破师傅,你的名字还没我家阿黄好听呢!”这个藏起来的少年微笑着说到,“不过我对一件事比较好奇。”
“什么事?”
“你的车夫呢,他去哪儿了?被你吃了吗?”
“没有。”
“那他在哪儿?”
“你说在哪儿就在哪儿。”
“哎,商人真是小气,做小买卖就义气干云,好像很仗义;有大生意却偷偷摸摸,连个随从都不放过。
“别人看见你这辆破车,还会以为车主是个慈祥的老头儿呢!”
那商人故作平静地说道:“阁下到底是谁,露个面,说不定咱是一路人呢?”
树林深处掠出一个黑影,一眨眼便到了马前。“哼,原来是回涧金刚裘华。我可从没去过你的破回涧,不知何时曾得罪了你呀?”那人在车上漫不经心地说着,对车前这个少年完全不屑。
裘华收敛笑容对马站立,左手持剑,对眼前之人散着一股杀气。那感觉就像是飞泻的千尺瀑布下,刺骨的寒冷。
马车里不是别人,正是五年前血洗秦家庄的强盗头目,黄肆郎。他叫他“破师傅”,不过是马车的印象脱口而出。今天,他只是要为死在秦家庄的好兄弟报仇。
“你怎么认出我的!”
“哈哈,”这人冷笑道,“谁要是连裘少侠的金穹剑也认不得,那就莫想再混迹于这个江湖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剑有个毛病。”
黄肆郎一动不动,“不知道。”
“它喜欢杀人,而且最喜欢杀坏人。”
“我是坏人?”
“坏人总会说自己是好人——但是死人却说不出自己是活人了!”
裘华划下剑鞘,右手飞快凭空握住剑柄,往车内刺去。门帘摇晃,里面的人随即拿起纸扇,把剑身抵向一边,翻身掠出。在林中空地上,两人各自摆出架势。黄肆郎纸扇一抬,若干毒针火舌般喷出,裘华施展轻功,飞向他头顶。毒针紧追身影,不过裘华的身法始终更快一步。黄肆郎边发暗器边调整步法,逼得裘华只能依靠树干来掩护。
待暗器已所剩不多,便停止针雨的倾注,黄肆郎故作高傲地瞧着掩藏裘华的那棵树。裘华心里清楚,这老家伙虽是个暗器高手,拳脚功夫却并不低。名震江湖的边户三侠都必须合力才能压制住他,不过裘华并不怕,因为一把金穹剑足矣。
谁都喜欢好剑,谁都会为了好剑拼个你死我活,最终只有高手中的高手才配得上好剑。他便是后辈觊觎者,他便是万中无一。
裘华手握此剑已十年,也是他战胜蒙山剑客最大的收获。这些年在回涧竟没有一人敢去挑战,所以他也时常慨叹,当今武林人才的青黄不接。
这时他突然想到死去的挚友,心底发恨,径直站了出去。黄肆郎见着,发出最后几枚毒针,裘华竟一动不动。霎时,眼见暗器将要刺进肉身,裘华眼睛一闭,竟施展内功将毒针震开,插在了身后的树上!
黄肆郎经验老道,见过不少内功高手,但是裘华的功力却让他胆寒。他不禁暗暗咕道:“好功夫!”他大步流星踏过去,正准备扼住喉咙,裘华的剑却从身后刺来!原来就在他伸手的一瞬间,裘华用绝妙的轻功身法移到了他背后,并用天下最快的剑法刺穿了他的身体!
他咽喉紧锁,说不出话。裘华拔出剑,他没哼一声便倒下。
二
日光散尽,剑上的血已流干。裘华用车帘擦净了剑身,让它回归剑鞘。卸下马的累赘,让车身留在这荒郊野岭,他骑着这匹看似普通的好马慢慢远去。
现在他有一个疑惑,为什么黄肆郎这么容易就死了。是不是有人对他下了药?他暂时不想去过于深入,毕竟江湖总是莫名其妙的。就好像有人叫他“回涧金刚”,为什么要叫“金刚”,若是金穹剑的金,我为人刚,那倒说得过去——不过说在一处却总归有点怪异!
他有一个密友,叫唐袖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