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再次知道四福姐的消息,是刘二这傻子告诉祥子的。
8月天,阳光像火钳一样吻在祥子身上。刚喝完一碗凉水,准备眯一会儿再起工的时候,刘二就凑在祥子耳旁嘀咕:
“这女人,难搞哩很,漂亮的姑娘看不上俺。还不是嫌俺没钱,等俺回村儿里盖栋洋房,还愁有啥娶不到的......”
祥子的眼睛缝儿里塞满了刘二得意洋洋的嘴脸,看都看要看吐了。侧过身,应付一声,准备睡去了。
“喂,你知道不?俺们村有个可漂亮姑娘,那时候,多少人想去追。后来找了个有钱人家,谁不知道这男的满肚子坏水,到处乱搞。结果啊,没过两年,女的生了个娃娃,才一岁大点,男的就出去讨小老婆,可怜了四福一家好人,摊上...”
“四福?”祥子唰一下坐起来,盯着刘二的眼睛。
“就是那小寡妇!叫四福,也不知道咋这么没福气,嫁了个倒霉人家,人家村里有规矩,不能回娘家。娃娃是从小没了爹,真够可怜。这女人啊......”
2.
这一算,祥子离开络腮胡子那里已经五年了。五年过去辗转到省城,再也没四福姐的消息。
祥子走的时候,四福姐跟祥子说,她很幸福。那个男人信誓旦旦,四福姐是这个世界最美的女人。那天四福姐挽着他的时候,祥子看到了四福眼里的坚定,是托付终生的坚定,让人羡慕,也让人感动。
“我要结婚了祥子,你会来吗?”
“啥时候?”
“开春,等这个冬天过去。”
“好,我会来的”,祥子停顿了一下,“他,对你好吗?”
“很好”,四福姐笑。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哈哈哈......”
月光零零稀稀洒在祥子脸上,他一个人走回工厂的路上,巷尾那家笨狗也没有叫嚣,一切显得安静、祥和,只有祥子的影子,碎碎地陪着他走回去。
“四福姐,你要幸福啊。”
祥子心里默念,闭上眼睛,睡着了。
祥子以为,这个世界上爱情就是四福姐和她的男人,甚至不愿再相信其他人告诉他有关爱情里任何不好的事和道理。他期待着下一次相逢,还是能看到四福姐那双清纯迷人的眼睛,眼睛里写着爱情两个大字。
3.
祥子实在不能接受刘二告诉他这个消息,他重重地把他推开,跟师傅请了假,买了当晚回乡的车票。
在这个没有通讯工具的年代,祥子等不及去写信问候四福姐。他想听四福姐告诉他,这都不是真的,他甚至想狠狠揍那个男的一顿,带着四福姐逃离村子和可恶的人渣。
祥子想了整整一晚。
等他到四福姐家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他打量着门口洗衣服的那个女人,乱糟糟的头发,灰头土脸,深红脸颊旁沾着几个泡沫星子,碎花衣服,几处补丁,旁边蹲着一个留着鼻涕脏脏的小男孩,乖巧地玩着泥巴,一声不吭。
“你...好,请问?这是四福姐家吗?”
那个女人抬起头,眼睛突然睁大!打了个寒蝉,身子轻微的颤抖着,然后又低下头,冷冷地回答:
“不是。”
“那对...对不起...你知道四福姐家住在哪儿吗?”
“不知道。”
女人站起身来,把手在身上抹了抹,抱起地上的男孩,回屋子里去了。
祥子想可能是自己记错了,又冒然闯进别人的家门,尴尬地离开了。
走出这幢在村里还算洋气的平房,祥子往前走了一段路。又觉得好像刚刚那个女人很熟悉,在村口叫住了一个从农田劳作完回家的路人,问道:
“叔,您知道四福姐家住哪不?”
“四福啊,村里那栋最漂亮的平房,就是四福家!”
8月田间的傍晚,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刻。
夕阳催赶着余热,微风送着田里的匆忙。
一个骑单车的人从祥子身旁路过,
那时候都是四福姐推着在车上的祥子,
有几次,还把祥子推进了稻田里,
祥子笑了。
4.
没有人是爱情的囚徒,只有人在暗夜里哭。
祥子对爱情的坚贞,就如同对生命的渴望一般强烈。他曾爱着的那个姑娘,那个日夜为他倾尽心血的女孩,那件白色的在风中翩翩起舞的连衣裙,那张像晚霞一样美的嘴唇,和一切美好相关的词汇,都能够和她完美匹配。
终于在那个夜晚,他不再为了他的爱情纯净如水。
没有再写一份信,
没有再午夜里弹唱,
没有花海前拥抱的浪漫俗成,
也没有再接受任何一个女孩的示爱,
他对爱情表现得足够冷静,过分理性。
然而祥子到底都没弄清楚一个道理,究竟是所谓的信仰式的纯粹的爱情,还是四福姐,才是让他被爱情囚住的幕后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