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鸥

进M公司以后，老詹将我安排进直销部当了一名扫大街的直销员，我用一个月的时间，把业绩从零变成几乎占了全部门的一半，上级想把我转为正式业务员，我向詹表达了意见。不知道是我的要挟发挥了作用，还是因为我业绩良好，老詹把我调任为批发业务，分管B经销商的下辖批发市场。B商的本质，就是公司寻找的用来威胁A商的候补，不管是公司支持力度，还是经销区域划分，都远逊于A商。单拿贵阳的批发业来说，A商控制大小七个批发市场，而B商只控制两个区级市场，可是到了元旦后，公司依旧给我和负责A商的吴下了同等的春节任务量。我向上级主管提出异议，上面回答是抗辩无效，必须执行。我暗地里问老詹，老詹只说你努力干吧，好吧，我努力干吧。我开始天天在公司打卡后就泡在批发市场里，挨家挨户的做工作，到了市场关门清场了才离开。半个月下来，50多家本行业经营户我做了40多家，其他相关行业的也谈下了近20家。虽然每一家拿的量不大，加起来的总量也超过任务的九成，而吴也只是险险达成了任务九成，这样的结果虽然拿不到奖励，但也远远超过八成的警告线，算是完成了任务。直销部的人虽然不懂，几个主管和老詹却是明白其中意味的，过了春节，公司增设一个郊区主管的职位，老詹就提议我担任，几个主管都没有提出意见，吴也很认真的祝贺了我。郊区主管负责贵阳下属县市千平以上的商超拓展及管理，只是初级主管，下面有两个业务员，五六个长促（长期促销员），上面和两个城区主管一样向市场部主管（负责贵阳市场）汇报工作，不过比两个城区主管要低半级。

郊区在我负责以前，没有主管，经销商只是把公司产品打入了几个县城的商场超市，业务员平时就只是勉强维护既有商场的日常，销量很低。老詹的意思，让我做出个标板来，让市场部（负责贵阳市场）的人都看看成都的业务怎么做工作的，也给业务部（负责贵阳以外的贵州市场）看看怎么做市场。我也不是想标新立异，只是一来欠款，二来以前的工作习惯也让我无法拖沓，我开始考虑怎么扩大产品销量。一天晚上，我习惯性打开QQ，进了贵阳本地的聊天室，一个男号问谁是做业务的，我就和他攀谈起来。他提了几个疑惑，我都干脆实在的做了解释，他很开心，就主动加了我QQ继续深聊。我是做郊区业务的，他说他叫砚，是卖啤酒的，也要经常跑郊区收款，问我明天去哪里？我回答去开阳，他忙说他刚好也要去开阳收款。于是两个人就约好在开阳的中心广场见面，那里有个开阳最大的超市。

第二天，我坐客车到了开阳，进超市转悠一圈，问了一下长促近期销量和业务的巡店情况，都在正常状态，但是这个销量对贵阳整体销量来说，可以忽略不计，我郁闷的出了超市，给砚电话，他回答刚收了钱，正准备过来，我就安心在超市门口等他过来，不一会，一辆面包车停在我面前，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操着略带女腔弱弱的问我是熊哥吗？我有些发愣，“你是砚？”从此，我和砚就这么认识了。看看时间已近中午，我问砚附近有什么好吃的，砚就停了车，带我顺广场旁的一个斜坡走下去，说是不远有一家豆米火锅味道不错，我却被路旁一家小笼蒸菜吸引了目光，那种样式好像我十年前在四川乐山吃的小笼蒸菜，一问老板，果然是乐山人，我忙叫住砚，走进了蒸菜店里。不等砚醒过神来，我就按十年前的习惯开始让老板上菜，“五笼牛肉，五笼排骨，五笼肥肠，五笼夹沙肉，两碗饭，有带丝汤再来两碗，”砚楞了，“哥，要不了这么多吧？”我说没事没事，你等会就知道了。不一会，老板就先来放了四个空碟，然后再端来20个笼，分别把四样菜倒进了碟子。我再找老板要来花椒面和辣椒面，均匀的撒在菜的上面，老板正好过来放香菜，惊讶的问我是不是乐山人？我回答只是十年前去过乐山，他这才离开去舀盛饭和带丝汤。砚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大呼好吃，不等上饭，就大口吃起菜来，我也不甘示弱，不等老板把汤饭端来，碟里的蒸菜就只剩了一半。到了最后，砚主动叫老板一样加了三笼这才满足。饭钱是砚给的，我抢了一半，内心里终究担心还贷款的问题，选择了放弃。

吃过饭，我和砚坐进面包车休息。我说他应该不是业务员，他很吃惊，问我怎么猜到的，我说你只有装钱的腰包，车厢里也没有样品和宣传资料，而且你刚才加菜的时候很直接没有犹豫，刚才我在超市门口等你，你很漠然，对超市的经营状况不在意。他坦然承认，他是来收开阳经销商的货款的，是一个酒类经销商的儿子，刚大学毕业没多久，被父亲叫回贵阳学习生意没多久，所以要请我这样的前辈多指点。我不由赧然一笑，我是什么老业务啊，现在还被发配到郊区来跑，就转移了话题。聊了一会，砚说要去金中收货款，我就楞了，金中什么意思？砚说金中是开阳下面的一个镇，是开阳磷矿所在地，人口多，消费能力强，所以他家专门把金中从开阳剥离出来，专门找了个二批。我不由心中一动，询问砚能否带我一起去金中看看，砚当然说没问题，于是两个人一起去了金中。金中在山中深谷，但从城区面积，城建架构看，各种设施齐全，怎么也有上万户的容量，远不是一般城镇能够比拟的。于是到了砚家经销商处，他去结账，我就去卖场看了一下，一是没有类似产品，二是咨询营业员，确实有顾客有这方面的需求。于是我到经理室外等着砚收钱出来，请砚稍等，就进了屋和经理攀谈起来，很快就达成了口头协议。砚在门外看得眉飞色舞，说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谈成生意了，我没有骄傲，心里却明白了要怎么增加业绩。回贵阳的路上，砚虽然喋喋不休的像个女孩，我没有在意，却很喜欢他的细腻，他说要认我做干哥哥，我也没有异议。

回到贵阳，砚把我送到办事处楼下，硬要看着我进了大楼，这才开车离去。我走进办事处，就看见城区主管谢正在训斥一个陌生的女子，我问前台怎么回事，前台悄声说那个女子名鸥，是谢的助理，鸥在巡视卖场时发现一个问题，就自己去找商场主管谈了这事，没有提前找谢汇报请示，谢知道此事以后，大发雷霆，说鸥破坏了整体运作。以前我已经耳闻谢工作强势，不允许部下自作主张，今天算了见了现场，果然如此。我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看着谢的怒火，鸥的容颜，鸥不算美女，但也不丑，只是颧骨有点凸出，降低了脸部整体的美感。谢在高声呵斥着，却没有注意到鸥的脸色变化，开始的时候，鸥还只是显得谦卑的听着，慢慢的就有了变化，脸色的倔强越来越明显，眼神也从晦暗的低垂开始变得越来越明亮……但是一个新助理怎么和一个城区主管对抗啊，还是在大办公区里众目睽睽之下，我忙装作刚回来的样子，疾步跨过去，走到谢面前，说是有急事要给老詹汇报，请谢让让路，谢无可奈何，只好侧身让开，我转头对鸥眨了眨眼睛，鸥有些愕然，我微笑了一下，就进了老詹的办公室。老詹问我什么事，我找了点不痛不痒的问题应付了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这时谢已经没了心气，挥挥手让鸥下班，鸥答应着收拾东西，侧身不解的看着我，我回了一个微笑，低头贴起了车票。

晚上上网，我向砚请教贵阳周围有哪些非县市驻地的经济条件比较好，这方面砚如数家珍，给我介绍贵阳辖区的经济较发达地带，当然，不能和沿海比，只是相对贵州而言。砚说了七八个镇名，我选了四个镇出来，开阳的金中，修文的扎佐，息烽的小寨坝（黑神庙），清镇的后午，以他们作为第一批目标，开始把营销网络细化到镇级市场。我给砚说了我的大概构思，希望他以后到郊县办事的时候把我带上。砚对我的想法很感兴趣，一口承诺可以根据我的安排出车，但是有个条件，要我每次去找商超谈判的时候把他带上，我知道他是想从我这里学习业务经验，不过他的为人很让我喜欢，我也一直有想证明自己的欲望，就答应了。

两个郊区业务都不济事，勉强能维持既有市场的运作，于是我开始了对市郊镇级市场的独自开拓，谈成一个商超，管个半月一月，等有了二次进货以后，就把商超交给他们维护，又去开发新的商超。砚跟着我跑，很是开心，跟着我学东西，我还顺便帮他把啤酒送进了几家商超，又代要了两次货款，他更是哥来哥去叫得开心，每天晚上都要问我明天去哪里。一天早上，砚开车到办事处楼下电话我，我忙收拾了东西准备下楼，正在等谢开会的鸥忽然跟我进了电梯。我好奇的问她不开会了？鸥摇摇头回答，“她在给詹汇报工作呢，那天谢谢你。”我说：“想明白了？”鸥点点头道：“我当时不懂事，后来陈姐告诉我我才明白。”我又说：“有主见，独立处理问题是很好的，我喜欢，但是你要注意方式方法，要考虑领导的处事风格。”她频频点头，我又和她说了几句商超维护的细节问题，电梯就到了一楼。鸥有些不忿的说，“要是你是我主管就好了。”我哑然失笑，向她挥挥手，忙向楼外走去。

时间不到两个月，我基本上把贵阳郊区有价值的镇都跑了个遍，砚的业绩也有了提升，他父亲把他调回市区，负责夜场渠道的发货收款。没有了开拓的急迫，又没了砚的车，我开始按部就班的过起了休闲生活，到处找美食。直销部的星找到我，说是上面觉得郊区市场也可以开发，让他们开始跑郊区市场，给500平以下单体店铺的铺货，我以前和他们跑过遵义和安顺的直铺（办事处派员帮助外区业务员开发市场），我的开店力度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就来找我请教。我当时也是闲不住，以前和几个直销员也算愉快，就答应了下来。于是，除了千米以上商超的日常监管（具体事务有业务员）以外，就和星们开始了郊区小店的拓展，每到一个市镇，把市区分为几块，他们两人一组，我都能独当一路，一个人和他们几个人的业绩总和还互有千秋，这让他们很是钦佩，主动分外快给我，还帮我寻找车票，不让我分摊饭钱。那段时间，可以说是我最业务最快乐的时光，几个年轻人在面包车里欢笑，在陌生的街道上较劲，在公路上客串小巴，在农场里偷丝瓜，在洗头房外评头论足，一起寻找美食，一起在悬崖上撒尿，一起翻车在水田里哈哈大笑……

公司总部派了一个培训专员来到贵阳，在黔灵公园附近一家酒店包了一个会议室对办事处进行培训，办事处除了老詹和两个部门主管以外，都要求去参加培训。我虽然以前做过部门经理，搞过大区管理，但是现在毕竟只是个郊区业务，也只能参加。会议室没有明确的部门划分，几个部门的人混坐，鸥很自然的坐到了我旁边。果然，那个培训专员没有讲出什么新意，我听得昏昏欲睡，也懒得记笔记了，只是出于礼貌，假装记录的样子。旁边的鸥也跟着停下笔，问我是不是讲的不对，我就说她：“我之所以不记，是因为这些我都做过，对你还是很有用处的，赶快记录。”鸥这才动起笔来。说完营销技巧，培训专员应该是为了给大家树立艰苦奋斗的精神，开始了忆苦思甜。原来他在公司进入中国初期，就被派到成都负责业务工作，一个月只能做三千元的业绩，坚持到现在，成都市场已经有了数百万的月销量，他被光荣的调任为月薪两万的培训专员。他在讲台上口水四溅，我却想起了自己的经历，他在成都做3000元的时候，我在成都已经是月销售数十万的部门经理，可是现在呢？他是月薪几万的培训专员，我却一直没找到平台，还是个月薪几千的业务员，眼泪不知不觉的溜出来。鸥悄悄的递了一张纸巾过来，戳了戳我的胳膊，我纳闷的看着她，她指了指眼睛，我这才感觉到眼角的异样，忙接过纸巾，擦干眼泪。培训会结束后，同事们玩起了游戏，我看到鸥在角落里，上前和她说谢谢，她好奇的问我原因，我心头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滚，苦笑着回答：“十年前我也在成都，他做3000的时候，我的销售业绩是30万，十年后的今天，他是月薪几万的讲师，我还是月薪几千元的小业务…….”便强咽不语。鸥愧疚的看了我一眼，又拿了一张纸巾给我。两个人相对无语，一起看着屋里同事们的欢声笑语。

活动结束，行政秘书代表公司给每个人发了一件名牌T恤，公司LOGO不是很明显。回到租屋，我怎么看也不是我喜欢的款式，就给砚说了一下，约了时间地点，把T恤送给了砚，砚很是喜欢，郑重的收好，请我在浣纱桥下吃了一顿鹅肉火锅，一家如果没人带路，我永远也找不到的美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

郊区的销量翻番，先是反应在经销商的出货量上面，很快办事处也得到了消息，市场部主管很是不相信，以为是偶然爆发，结果第二个月销量继续上升，再次提升了50%，整个办事处的人都无话可说，老詹借机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训斥了一番。没有多久，老詹以另一个城区主管业绩不佳为由，勒令他辞职，调任我担任城区主管和谢并列。谢的管辖范围是云岩区，乌当区，白云区，金阳区，我的管辖范围是南明区，花溪区，小河区三个区的千平以上商超的开拓维护。按照规定，城区主管负责管区内KA（重点）的管理及拓展，以及督导业务员开展工作，可以配置一个助理协助并管理促销，每个区还有一个业务员负责中型商超的日常维护。三个业务员都在岗，前任助理怀孕辞职，这样我就差了一个助理，老詹把我叫进经理办公室问我对助理有什么要求，我正想回答，谢在外面又开始了对鸥的训斥，甚至威胁要解聘，大概是鸥又自作主张调整了某商场的展架位置。我心头一动，向詹提出调鸥为我的助理，给谢另外招个人。詹想了想，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就让我把谢叫进了办公室，不一会，谢僵着脸出来走到我面前，很是无奈的说我会后悔的，我故意略带色相的说给她个机会吧。其实那时候，哪有什么色心，我只是觉得她有独立思维，敢于担责，值得培养而已。

陈姐是一个谨言慎行，从不主动担责的贵阳中年本地人，而鸥是一个湖南湘西小女生，独立主动，敢于任事，谢实际上早想把陈姐从长促的位置提成助理，她对鸥严厉挑刺，想赶走鸥扶陈上台也是一部分原因。既然老詹把鸥分给了我，她就立刻请求提拔陈姐，老詹同意了，于是谢马上打电话给陈姐，让她赶到办事处和鸥进行交接。交接的工作很快结束，鸥压抑着兴奋坐到我旁边的助理位，问我怎么安排。我看出她眼角的喜悦，忙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故作严肃的说：“今天不需要什么准备，带上笔记本，先跟我熟悉区域。”鸥看懂了眼神，忙低下头答应了一声，跟着我出了办事处。先还是静静的站着，可一进了电梯，也不顾还有旁人，就欢呼起来，“终于摆脱这个老巫婆了，谢谢你。”我只好故意马着脸：“有什么高兴的，到哪里都是工作。”她这才安静下来，嘴角还带着笑意。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办事处在公园路西南电脑城对面，离大眼睛肠旺面不远，我一说进去过早（贵阳话吃早饭的意思）再走，鸥忙说今天一定一定要她请，我笑着答应了。一边吃面，我一边和鸥约法三章：“一，我会带你跑一个星期，这一周你现场不准说话有疑惑背后你随便问；二，从第二周开始，你必须独立处理问题，出问题了我再上；第三，你内心要把自己当做业务员，但是表面上一定要当小妹妹。”鸥愕然的抬起头，一下把面挑在下巴上：“你不怕我做错吗？”“你错了会改吗？”我吃着面含糊的回答。鸥坚定的说：“只要你教我，我一定能改！”我镇定的把一块肥肠咽下喉咙，“那就行了撒，我也想以后轻松点啊。”鸥又欢呼起来，周围的食客都好奇的看着她，我忙拿筷子在她碗侧敲了几下，她这才安静下来。

第一周，我带着鸥跑了二十多家产品已经进入的商超，教她怎么观察商超经营状况，怎么和买手沟通，怎么管理长促，怎么处理周围厂家的关系……从第二周开始，就两天带她，三天让她自行跑店，自己开始寻找未开发商超来。鸥进步很快，头两周还经常遇事拿不定主义，到了第二个月，就基本能处理商超日常维护的大多数问题，只是在对合作条件的谈判还有着欠缺，我也不想让她去独立开拓新店。

我的生日到了，QQ上无意中和砚说起，砚说一定要给我祝贺一下，我说算了，砚说算是干弟弟对哥哥的心意，要我必须答应，我说你计划怎么过？砚说去美卡吧，美卡是贵阳的一家迪吧，我和砚曾经去收过货款，知道那是砚父亲世交的产业，本来是面向青年人，收费不高，属于经济型酒吧，而且砚可以拿到折扣，就答应了。第二天上班，我邀请鸥参加，鸥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下午回公司的路上，我和鸥说好下班后在电脑城汇合，再回到办事处。我找几个主管互吹一会，鸥填一些报表，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办事处，在电脑城门口汇合。鸥问我下一步去哪里，我带她走进了市场小道，一边闪避着收拾货物的电脑业者们，一边问她：“我们先吃点东西再过去，等会进巷子后，左边是肉圆子火锅，右边是一家丝娃娃，你想吃什么？”鸥说随便，我就带她走到了法院街口，指指东边，那里有家康家脆哨面，指指西边，那里有家老王妈妈排骨，然后带她钻进了圆子火锅店。甫一坐下，鸥就惊讶的问我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我习以为常的回答：“这里离办事处不到一百米啊。做营销的人怎么能对自己的周边环境都不了解呢？”看着她佩服的神色，我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何况我还是个吃货呢，怎么能对周围的美食视而不见呢？”鸥一下子笑出声来，不再说话，看着我招呼老板点菜。

饭还没吃完，砚就打电话来问我什么时候到，吃过饭，我和鸥向美卡走去。砚穿着那件T恤在门口迎接我，我有些莫名的感动，觉得砚是自己的亲弟弟。砚选的位置确实是好位置，能清楚的看到表演，又独立成区，和周围的保持着一定距离。砚先点了一打啤酒，几碟小吃，一个果盘，正要给鸥斟酒，鸥连忙把杯子捂住说不喝酒，砚纳闷的看着我，我看看鸥紧张的样子，就问她喝什么饮料，她选择了矿泉水，砚有些玩味的去给她拿了瓶矿泉水。鸥没有吃小吃，只是偶尔喝一小口水，然后赶快盖上盖子捂在手里，直到砚端来了生日蛋糕，看着我两的拈着，这才象征性的吃了两块。砚防范意识很强啊，应该是身边的亲友和她聊过夜场的龌龊事，可我真有害人之心，矿泉水瓶，蛋糕里，注射点药物都是很容易的事。砚和我聊了许久，见我时不时的瞥视鸥的样子，就建议我和鸥跳个舞。我虽然没有想法，完全是出于礼貌，邀请鸥下场跳一曲，鸥犹豫了许久，估计也是出于礼貌，还是答应了，只是离我远远的，手脚僵硬，脸色也有点呆木，我忍着笑和她跳完一曲，回到桌位上，鸥悄悄的检查了一下瓶盖有无变化，然后才打开喝了两口。过了一会，砚托故离开，我又请鸥跳舞，这次鸥自然了许多，但还是和我保持着正常以外的距离。这时候，我反而有点心动了，她这样谨慎又大方的性格，有点打动我。很快到了十点，我给砚说了一声，把鸥送出酒吧大门，给她拦了出租车，付了车钱，这才回到酒吧，和砚又喝了一打啤酒，两个人尽欢而散。

有一次，带着鸥去了水口寺附近的一家超市，准备和超市谈一下下个月的促销活动，按照公司规定，这种营业面积上千平，月销售额上万的卖场，促销费用是500元/月的标准，我只用了100元。因为我说我不和别人抢端架堆头收银台，买手说那还有什么位置免费给你，我就要了卖场中间的楼梯间，只是多了五公分的厚度，不影响上下，我想把楼梯间布置成一个公司产品展示专区，而卖场以前只把这个小空间当做了过道，买手无话可说。我不为己甚，和他签了半年的协议，100元/月，于是皆大欢喜，买手高高兴兴把我们送出了卖场。很快，这个陈列就有了效果，这家的销量有了明显的上升。再次到这家店谈事的时候，我和鸥在洽谈室坐等，对面两个其他公司的业务，说楼梯间的布置是有钱没处花，我笑嘻嘻的听着，鸥不服气的想上前争辩，我止住她，等两人走后，鸥说明明有效果，我怎么不和他们说明呢？我回答“不及以大，及身以小”鸥有点纳闷，我给她解释说：“和自己不相干的事就大而化之了，何必斤斤计较，和自己切身利益有关的事情，就一定要考虑细腻注重细节了。”鸥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按照公司惯例，城区主管的工作，主要是对KA的管理和业务员的督导，助理的工作，是促销员的管理和门店巡视，不直接处理业务工作。我更习惯把助理真正当助手，等到鸥熟悉业务以后，如果没有什么重要事情，我都喜欢和鸥先做个工作安排，把今天要巡视的区域分成两条线，两个人一人跑一条，有什么事情，鸥能自己处理的就处理了，不能处理的就电话给我；要是没什么事情，工作就减轻了一半，经常是上午就完成了。我和鸥先是约好中午在哪里见面，一起去找吃的，或者到哪个小景区里逛逛，嗯，一起在金顶山吃过清水烫，一起在煤矿村吃过锦记牛肉，一起到仙人洞找过王阳明的遗迹，一起到黔明寺寻过赤松的事迹。到了下午四点过，再一起回到办公室，就这样，工作轻松了许多，业绩却一直往上升，鸥的脸上有了越来越多的笑容，谢很是不豫，可是鸥又不归她管了，我和她又是平级，她也莫奈何，只能不时指桑骂槐的说些风凉话，鸥有两次想反驳，我都及时把话题岔开了。

七夕的时候，办事处组织了一次促销活动，我带着鸥在花溪也搞了一次特价路销，就是把产品摆在超市门口的路边进行销售，按照办事处的计划，产品应该按正价的八折销售，超市也认可了。可是等鸥写价格的时候，我让鸥把两款畅销品按原价标价，她纳闷的看着我，我说万一有人问起，你就说我让你写的，真要出了什么事由我负责，鸥只好照办，我又让大学生促销员抽出一个人不负责卖东西，就站在旁边溜达。活动搞了三天，销售总额突破了五万，我让他们先用铅笔统计，可是仔细一算，还是有了不小的差额，肯定是有人趁忙碌的时候拿走了货物。学生们面面相觑，鸥说这个钱她来赔吧，我看了看她摇了摇头，对着统计表上那两款畅销品的位置敲了敲说：“你们这个写错了，这是原价，活动价应该是八折。”学生组长恍然大悟，忙换了八折价格重新计算，结果不仅弥补了亏空，还有了几百元剩余，鸥惊喜的看着我，我镇定的让她组织人把商品退给超市结了账款，然后问剩下的学生附近有什么好吃的，然后带着着鸥和学生们去吃了顿大餐，还有剩余每个人都分了一点。

工作越久，我对鸥的好感越深，可是我总是不敢表白，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男人要给女人幸福，而不是依靠女人，而我那时只是个小小的业务主管，还有几十万的贷款要还，我拿什么给鸥幸福呢?我只能把爱慕埋在心底，假装是一个经验丰富，不吝指点的同事老大哥而已。办事处组织到渔洞峡游玩，其他同事叫我和鸥合影留念，我故作镇定的说是好搭档应该合个影，可是鸥真的站到身边，胳膊碰触的时候，内心却心乱如麻。鸥开心的和同事看着照片，我却压抑着内心的澎湃躲在旁边平息心情。谢又对鸥冷嘲热讽，我怒从心起，迅速平息心情，装作开心的样子，要和谢合影一张，谢不疑有他，和我一起站到了水边，等同事要按快门的时候，我作势要把谢往水面推，谢吓得一声尖叫，被相机定格，我这才扶正谢，问同事效果如何？几个同事看了照片都哈哈大笑，谢恼怒的看了我一眼却不好发作。

那段时间，我的日常就是和鸥一起跑店，和砚说说怎么做销售，和鸥或砚找找美食，或者一个人在家玩游戏。过了一段时间，刚发了工资，我取出钱打算明天再存到还贷卡里，晚上我正在屋里玩游戏，砚突然到了楼下，说是他父亲误信他人替人担保，背上了几百万的债务，把所有生意财产卖掉也不够还，想来想去，决定父子俩放弃贵阳的生意，逃到其他省去，砚求他父亲给了他一个小时时间，他来见我最后一面。砚说完话就转身要走，我忙拉住他，从包里掏出钱分成两半，一半留给自己，一半塞到砚的衣兜里，砚忙想取出来还给我，我说你还认不认我当哥？你们要跑路多带点钱也是好的。砚愣住了，止住了手上的动作，给我鞠了一个躬，就迅速转身快步走远了。

第二天上班，和鸥走到一家银行门口，想去存钱，才想起身上的钱不够还贷款了，难免有些尴尬的神色，鸥就问我怎么了，我虽然说没什么，可是走到第二个银行门口，我又有些迟疑，鸥就问我是不是经济上出问题了。我胡乱的给鸥说了一条线路，让鸥赶快去巡店，鸥说昨天才跑了那条线路，我到底怎么了？我怎么说鸥也不走，一定要我告诉她怎么了。我终究不会对自己在意的人说谎，告诉了她昨晚的事情以及自己经济上的困窘。鸥直接跑进了银行，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取了钱出来，说是拿给我先用着，我拒绝无效，只好先收着，怕伤了她的好意，然后等和她分开以后，就去了直销部，找星他们几个人借了钱，过了两天对鸥说是帮星他们处理了点事，挣了点外快，让她保密，把钱还给了她。

虽然很快就还了钱，鸥和我却慢慢有了工作以外的暧昧感觉，经常走着走着，两个人对视一下，又赶紧扭头，默默的走着，或者吃饭的时候，目光偶然有了交际，都赶紧低下头，匆忙的塞着饭菜。一次我无意中听到师大的学生说学校里有个校园超市，感觉规模不小，我却没有跑过，就把名字记下，让鸥去查查公司产品有没有进入这个超市。第二天，鸥告诉我，业务员和经销商都没有这家超市的资料，我反问鸥：“那么民院校园内有没有超市?艺术学院呢?贵大呢?贵工呢？”鸥有些愕然，我又说：“你如果只想做一个普通助理，那确实只需要问啥答啥了，可是你想成为一名好业务，或者自己做老板，就一定要学会发散思维，从一个局部偶发事件，就能对整体策略进行反省调整。”鸥若有所思。第二天，我说要去师大看看，鸥怎么都要跟我去，我想想今天她没什么具体事务就是日常巡店，就同意了。到了校园里找到那家超市，果然没有公司产品，却有经销商家其他产品，我不知道是超市方面还是经销商业务的原因，就没有贸然进经理室，而是站在门口，看了看学生们的购买情况，又让鸥去问了几个学生对公司产品是否有购买需求，这才进了经理室。一个中年妇女接待了我们，说起当时的情况，经销商业务也来谈过，当时是她老公在搬货，先又和她吵了几句，就拒绝了。他们后来想要，又不是很想要，经销商业务见其他产品销量稳定，基本不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于是，我顺利拿下了这家超市，还根据高校消费特点给他家拟定了要货品种，又主动要了经销商其他产品的要货清单，顺手丢给了鸥，让她跟进这个事情。

出门的时候已近12点，我就带鸥去师大侧门一家小菜馆，小菜馆味道不错，价格便宜，鸥问我怎么知道，我说：“我就住附近啊，要不是单身汉没收拾就请你上去坐坐了。”我本来没当回事，只是顺口说说，鸥却回答：“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地方歇脚呢。”我只好带鸥回了租屋。进了租屋，鸥每个房间都要参观一番，等看到卧室里的电脑，就惊奇的问我装了《海盗王》没有，我说是那部动画片吗？她回答是一个网络游戏，我就请她在客厅稍坐，自己打开电脑，下载了《海盗王》的客户端。然后，两个人就在屋里玩了一下午游戏，鸥帮我建立了一个账号，教我怎么玩，临近五点，这才下线回办事处报到。从此以后，只要是没什么重要事情，我和鸥都是上午分别把一天的巡店工作做完，然后看谁离我的租屋近，谁就去买菜，在租屋里我做饭她洗碗一起吃过午饭，再一起玩游戏到五点，再赶回办事处下班。我当时隐隐明白，鸥似乎在期待什么，但是她不说出口，我也害怕是误会，身欠贷款，居无定所的现实更让我自卑的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假装不懂，选择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同事老大哥。有几次我想表白，可是一想到每月按时到来的催款通知，我都选择了放弃。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两三个月吧，因为鸥的一次冲动结束了。

临近年末，办事处从公司申请了一批用于城区促销的促销用品进行一次促销活动，我和一个超市买手约好了时间谈DM海报的事情，就让鸥自己到库房领用品，这时候谢也在，谢依旧冷嘲热讽，鸥却已经不是谢的下属，平时我又鼓励她独立自信，难免反唇相讥，两个人争吵起来。鸥是工作没多久的小女生，怎么是谢这个老业务的对手，一不小心就中了谢的陷阱，把库管和内勤都得罪了，一直闹到老詹那里。等我得知消息，赶紧赶回办事处，库管和内勤冷冷的看着我，我向老詹求情，老詹答应观察几天。可没有几天，老詹让我去铜仁协助当地业务处理一个事情，我和鸥交代了一下就去了铜仁，三天后我回到贵阳，没有看到鸥来上班，问内勤鸥有没有请假，内勤说鸥已经被开除了，让我另招新人。我还来不及问原因，老詹把我叫进了经理办公室，老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说是公司不允许内部谈恋爱，如有违反职位高者劝退。我辩解说我和鸥没有感情纠葛，老詹委婉的说有人看见鸥在我的楼下买菜，鸥说她是上班时间偷懒，巡店到那里买菜回家，所以把她开除了。老詹说他可以相信我和鸥之间没有什么，但是这消息如果被谢知道了，公司里有几个人会信呢？我一下无语了，我明白老詹想表达的意思，可是我说我和鸥在屋里什么都没发生会有人相信吗？那样只会辜负鸥的用心，让公司坐实我的罪名……我也想过承认在恋爱，这样或许能让鸥回来上班，我却只能离开公司，可是我的贷款还没还完啊，我终究选择了沉默。

出了经理办公室，出了办事处，我走到僻静的步梯间，给鸥打了电话，电话里感觉鸥并不难过，说是工作丢了就丢了，大不了重新再找，还不用受什么制度约束……我心头顿了一下，忙岔开话题，问她有没有具体计划，鸥说暂时没什么计划，先玩几天再说。我说那也好，真要继续做这行，我也可以介绍一下。鸥沉默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嗯了一声，似乎要说什么事，我忙说有人在叫我，就匆匆说了声再见就挂了电话。我一个人坐在楼梯间里，思考着鸥的笑颜和短信里对我还算庞大的贷款余额，犹豫着追还是不追，怎么都拿不定主意。下班回到租屋，饭也懒得做，只是冲了袋方便面果腹，然后又躺在床上无谓的呆着。十点钟的时候，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说是有什么船只促销活动，我心头一动，忙打开电脑，登陆了《海盗王》，我用鸥的账号进入游戏后，按照活动提示充了钱，选了一艘适合鸥游戏角色的船只，取名“鸥风丽影号”存在船坞里。后来的几天，我和鸥都没有联络对方。

第二个周末，鸥突然给我电话，问我在家不，我回答在，她就很快赶来了。鸥问我，“鸥风丽影号”是不是我给她买的，我回答是，鸥说你干么花钱呢？我说没多少了，就是个心意。她继续说她的父母在广西做生意，让她过去帮忙，鸥问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鸥又追问了一次，我违心的说：“能和父母在一起是很好的…..”鸥有些失望的看着我，我心虚的挪开了视线，不敢和她对视。鸥停了几秒，向屋门走去，没有说再见，我追了两步，张口想喊喊不出来，伸手想抓伸了一半就停住了，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出门下楼。过了许久，自己黯然的下楼，给自己买了一只卤鸭…….

鸥离开贵阳的时候没有和我说，直到几个月后才在QQ上告诉我，她去了广西钦州，说是父母在钦州买了房子，呆一段时间就要去南宁。从此以后，她一直和我在QQ上有断断续续的联系，她先是帮父母做了一段时间，然后进了一家旅行社做内勤，去过马来越南香港，在菲律宾拿了潜水执照，在印尼学会了开帆船。一年多以后，老詹调离贵州，我也成了大裁员的首批对象。我计划和同事自己做生意，就卖掉成都的房子提前还清贷款，手里有了几十万，看着《海盗王》的图标，觉得自己勉强有了去广西找鸥表白的资格，于是对鸥说想去广西玩，鸥欣然同意，于是，我找了几个朋友出主意做参谋，花了近五千给自己置了一套行头（平时对衣着不在意，最多两三百的档次），正准备第二天去买到南宁的列车票，鸥突然在QQ里和我说，她的一个男同事的朋友向她表白了，她要让那男孩隆重接待我，带我去尝试南宁的酸嘢和柠檬鸭。我一下子丧气了，觉得什么都没有了意义，回答说开业紧张，暂时不去广西了，不等她回答就下了QQ，也没关电脑就躺到床上，拉开了旅行包，一件件的取出整理好的衣物撒在床上，打开给她买的波波糖牛肉干，一颗颗的往嘴巴里填着......

后来半年时间都隐身上网，鸥给我发了几次消息，我没有回，鸥就没有再和我联系，又过了一年多，当时好像是在对雅的单相思中，鸥又给我发消息，我回了，她说她喜欢一个男生，问我应该怎么获取男生的好感，我楞了，问她以前那个男朋友呢？她回答没有，我说那年我说要来南宁，你不是让你男朋友来接我吗？鸥有些酸涩的说那人只是想追她，她就想让他接待我她好考察一下，结果我没来，也就不了了之了。我真的很无语，可当时对雅已经到了求爱的地步，淡化了鸥的以前那种好感，草草说了几句套话就下线关机。

和娟同居的时候，鸥来了一次贵阳，本来约好了在黔灵山见面，我和娟去了约好的白象桥旁，鸥却没有出现，晚上发了条短信给我，大意是有急事赶回南宁，祝愿我和女友幸福美满。我猜测鸥是看见了娟就没有露面，就想回答不是故意的，娟却躺在身边，问我什么事，我只好放下手机，说是垃圾广告敷衍过去，第二天趁娟不注意删掉了短信。

鸥在QQ上说开了一个贸易公司，做乳胶还是橡胶制品，刚好一个厂家业务要去南宁，我就买了礼物请他给鸥带去表示祝贺。收到礼物鸥很高兴，专门打电话给我表示感谢。厂家业务回来后，说是去看了鸥的办公室，感觉规模不小，生意不错，我QQ上给鸥发了条贺信，只是各忙各的，联系越来越少。微信没出之前，我们还偶有联系，微信出来以后，鸥益发不上QQ了，我又没有加她的微信，两个人就慢慢没有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