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一直都流传着一个僧人的故事。虽然江湖上的人都知道这个故事,但却没有人知道这个僧人在哪里出生,也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就好像这么凭空出现一般。
这件事要从二十年前落霞山的无相寺说起。当年的无相寺只是一个小小的寺庙,就算是逢年过节,来祈福的人也不多。
但是有一天晚上,寺庙的方丈不知从哪里带回了一个孩子,看上去两三岁的样子,这个孩子一直都很安静,安静的不像个孩子。
从那以后,这孩子便在这寺庙住了下来,成为了无相寺的小沙弥,后来入得僧门,法号虚云。
虚云每日念经参佛,领悟佛法,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显示出了他对佛法超高的悟性,更是被方丈认为是无相寺能够第一个得道的人。
而这个消息也不胫而走,无相寺的香火也日渐鼎盛起来。
就在虚云二十岁的时候,向方丈请求下山历练,入世参佛,希望能够早日得道。方丈欣然同意,可就是这个决定,却让他以后为此自责不已。
虚云下山之后,四处修行,讲经布道,去过了很多的地方,也渡了很多的人。
江湖上也开始流传着虚云的故事,这让他声名鹊起,于是,开始有很多人慕名求道。
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两个年头,就在虚云即将回到无相寺的时候,而他却选择留在了这世俗之地。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却再也没有了关于虚云的任何消息。
直到三年后,江湖上突然出现了对虚云的追杀令。同样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见过虚云,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一样。
虽然江湖上的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但也都替那个佛法高超的佛家弟子感到惋惜。
随着时间的流逝,江湖上各种新的传闻让人们逐渐忘记了虚云,但却有人终生难忘。
十六年后。
落霞山的无相寺,一个十多岁的小沙弥笨重的提着一个饭盒向后山走去,但每走一段路程,就会停下来,回头看看,直到确定没人跟着的时候,才又继续向前走去。
小沙弥就这样走走停停,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候,才终于走到了后山的一处山洞,小沙弥打了一声招呼后,才慢悠悠地走进去,过了一会,便又提着饭盒走了出来,出来之后,没有任何的停留,直接朝着无相寺走了回去。
半个时辰后,从那漆黑的山洞中走出一个人来,身披袈裟,双手合十,慢慢地走到悬崖边的松树下,坐了下来。
似乎是沉思了一会,然后又似乎是对着空气问道:“你是谁?”
虽然没有人回应他,可是,就在这不远的另一棵树上,跳下来一位少年,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只见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袈裟,拍打了一下上面的尘土,然后才慢慢走过来,坐在了那人的对面。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互相看着对方,只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半晌之后,那少年终于打破了这沉寂的气氛,说道:“我知道你是谁。”
那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少年再次开口,问道:“我这次来,是受人所托,她让我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那人问道:“受何人所托?”
少年摇了摇头,说道:“所托之人告诉我,只有你说明原因才能告诉你,她是谁。”
那人的内心突然掀起一阵波澜,以至于脸色都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不过少年却看了出来,他的脸上有痛苦、有喜悦、有难过,还有一丝的悔恨。不过他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答案。
那人一会儿便恢复了那云淡风轻的表情,看着云端的尽头,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沉思了一下,终于开始说道:“你既然知道贫僧是谁,那你就应该知道贫僧的法号,虚云。”
少年点了点头,没有打扰他,仍旧静静地听着。
随后虚云继续说道:“二十一前,我下山历练修行,讲经布道,渡人渡己,就在我心有所悟,打算回到无相寺的时候,我遇到了她,对于这个突然闯入我命运轮回的女子,我的心,出现了一丝悸动,那时我便知道,我的一生,注定要和这个女子有着纠缠一生的宿命。”
虚云若有所思的看了那少年一眼,然后继续说道:“这或许是一段前世未完成的宿命,也许是上天对我的一个考验,可无论如何,我终究没有抵挡住这宿命的考验,我陷入了尘世的情劫之中,而且难以自拔。”
“那你就没有打算摆脱这段宿命,重新回到佛祖的座下么?”少年终于开口问道。
虚云此时竟然激动起来,仿佛是在宣泄积压在心中多年的痛苦,声音嘶哑地喊道:“当然想过,怎么会没有想过,可就当我站在山脚下的时候,就一步,只要我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可以回到无相寺,回到佛祖座下。但当我看着她那泪眼婆娑的样子,我的心莫名的疼了一下,当时我就问自己,什么佛祖,什么世人,什么得道,难道真的比眼前的这个人重要么?”
“然后你就带着她离开了?”少年打断虚云的话问道。
“没错,就在那一刹那,我退了回来,我选择了恋恋红尘。”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虚云仿佛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语气也平静了下来。
那少年听完以后,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乎是和虚云一样,也放下了。
“那你又怎么独自回来了?”少年继续问道。
这次虚云再次沉默了起来,少年也不着急,仍旧静静的等着。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虚云才又继续说道:“那时,我们打算在这凡俗尘世中浪迹天涯、锄强扶弱,也算是渡人渡己,这样,也算是报答佛祖的养育之恩。我们一路向西,救了很多的人,可没想到的是,我们在路过飞蛇寨的时候,她却被人暗算,中了他们的紫心毒,我一气之下,将飞蛇寨的人全都杀死,可仍旧没有找到解药。而以后的每个月圆之夜,她就会受到紫心毒的折磨,生不如死。”说完这段话的时候,虚云也陷入了回忆。
可那少年却在这个时候好奇和紧张地问道:那后来呢?”
虚云看了少年一眼后,强打精神,继续说道:“我用银针将她体内的毒气压制住,然后带她访遍名医,可结果都是一样的,中毒太深,根本无法根除,我失望极了,可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一本佛经上找到了一张药房,只要用佛骨舍利再配置上十几味药草,或许能能够根除毒素。”
“那你配出这药方了?”少年再次问道。
虚云摇了摇头,说道:“佛骨舍利又岂是那么好找的,我为了能尽快配出这药方,不得不将她送到她的师傅思云师太那里静养,好在她也是一位神医,能够好好的照顾她。之后,我独自走遍天涯海角,访遍名川古刹,可却没有人将这舍利借于我。”说完之后,全身仿佛再没有半分的力气,只能瘫坐在那里。
这次,没等那少年问起,虚云便自顾自地说道:“经过我的打探,我听说魔龙教那里有一颗舍利,我放下所有的一切去求魔龙教,可他们仍旧无动于衷,于是我不得不做最后的打算,盗取舍利,就在那晚,我潜入魔龙教禁地,就在我刚刚得手的时候,还是被他们发现了,我拼了命的逃跑,可他们还是追上了我,我的手摸着那装着舍利的锦盒,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它,为了能够得到这颗舍利,我跳下了水流湍急的黑水河,当时真的是九死一生,不过,好在我活了下来。”
虚云说到这里的时候,双眼紧紧地闭上了,可见他也不愿再说出那晚的经历。
等到虚云平静下来以后,继续说道:“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又或者是过了几天,我就趴在河水旁,用尽我最后的力气打开了那个锦盒,可是里面却什么都没有,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魔龙教所谓的舍利,只不过是一个骗局而已。”
听到这里的时候,就连一直很平静的少年也不由的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所以你就回到了无相寺,打算逃避她?逃避这一切么?”
少年还没有说完的时候,虚云就打断了他,连忙矢口否认道:“不是,当然不是,我回到这无相寺只是为了得到一颗舍利而已,如果别人不肯借,那我就在这树下坐化,化身为一颗舍利来救她。可是,我的心里放不下她,我始终跨不过那最后的一道屏障。”说完之后,虚云竟然痛哭了起来。
少年看着虚云的这个样子,也不觉地流出了两行泪,少年用衣袖擦干眼泪,站起来,低头看着虚云,呢喃地说道:“委托的人让我告诉你,不用再去寻找解药了,她走了。”说完就转身下山了。
只剩下虚云一个人在这后山哀伤、哭泣,不知过了多久,虚云将脸上的泪水拭去,双手合十,竟然笑了起来,随后轻声地念着佛号“阿弥徒佛”“阿弥陀佛”。
虚云越念声音越大,整个后山都回荡着他的声音,就连走到山脚下的少年也听到了,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山上的虚云,转过头,坚定的向山下走去,不再回头。
第二天,江湖上流传出了无相寺拥有佛骨舍利的消息,但却没有人知道它来自哪里,就像当年没有人知道虚云来自哪里一样。
两年后,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个和当年虚云一样佛法高超的僧人,同样四处修行,讲经布道。
又过了两年,传闻那僧人不顾世俗的眼光,与人成亲了。
除了佛门外,这件事成为了江湖上所有人津津乐道的事情。
之后的江湖上也流传出了一句话,世有痴情人,也有多情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