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芬老师曾说:“亲爱的外面没有别人”,但是要为自己的生命负起全部责任,并非易事;很多人想要自由,而自由的代价就是为自己的生命负责,不做受害者。
一、爱与控制
“他们总是事无巨细控制我的生活,以前是学业、现在是婚姻,容不得人半点喘息,我几乎不想回家了。”茜茜边擦眼泪边说。
“上中学的时候,我非常羡慕农村来的孩子,因为他们可以住校,自由安排学习和生活。而我除了面对学业压力,还要应付随时从父母那里袭来的指责,好像做了他们的女儿就活该如此。”茜茜把手纸揉成一团,狠狠地丢进垃圾桶,以示自己的愤怒。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松,然后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这次我是绝不会妥协的,你知道的,大学那段无疾而终的恋情,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热情。爸爸因为男方家境普通,就一口否决了继续发展的可能,可是我从心底里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这一次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包容我的男孩子,他还想这样做,我怎么能接受同样的剧情再一次上演呢?我希望你能帮帮我,我该怎么办?”她沉默片刻,又继续说道。
“大四那年,在爸爸妈妈的威逼利诱下,懵懂无知的我妥协了,当我躺在手术台上切除因恶劣情绪引起的卵巢囊肿时,我的生命也随之跌入了深渊,现在连做梦都想逃离这个令人厌恶的家。”说完这些,她就像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缩进了沙发里。
我是在茜茜情绪最低落的时候见到她的,那时候她正面临情感和身体的双重打击,年轻的生命陷入低潮,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豆芽菜儿一样瘦瘦的身躯愈发消瘦,女性特征极不明显。这一次又是因为婚恋关系,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父亲甚至扬言要断绝父女关系。
显然茜茜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在挣扎中长大的茜茜,一次又一次想证明自己,为此也弄了一身的伤。她的第一次逃离是去外地读大学,期间试图在恋爱关系中疗愈自己,无奈遭遇了父母的巨大阻碍,最后以失败收场;第二次逃离是想去更远的地方工作,到了适婚年龄,试图选择婚姻,迎来的是新一轮更猛烈的攻击。
在茜茜的家庭中,控制和爱总是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父母子女在两相纠缠中也受尽其害。于是,我更加肯定在家庭关系中,没有绝对的施害者与受害者,但是却有最初的源头,它就掌握在父母手中。
那么,在生命之初为人父母者,是否应该深刻的反思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不是应该更多的祝愿子女,而不是控制与担忧呢?
二、施与受循环往复
“我们都是为茜茜好,她怎么就是不听呢?你看她妈妈被气的心脏病都犯了。”茜茜爸爸苦口婆心的在我面前诉说。
“她如果跟这个穷小子结婚,人生就毁了。先不说亲戚朋友知道后丢不丢人,就是我也过不去心里的坎儿啊。”他因焦急,不时地拿纸巾擦拭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
“您是否试着了解过她呢?您知道她喜欢什么,想过什么样的人生吗?”他只是错愕的看着我,不知该如何言语。
茜茜爸爸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说实话,从茜茜大学毕业后,我们就没有促膝长谈过了。茜茜小的时候,我和她妈妈工作忙,照顾的重任几乎落在爷爷奶奶肩上。加上我经常饮酒,酒后就会和妻子大吵大闹,所以她从小都对我敬而远之。现在即便我以断绝父女关系为由,恐怕她也不会伤心的。”说着,他也难过的留下泪来。
像茜茜这样的乖乖女,因为婚恋跟父母闹掰的情况有很多,女孩儿认为这是自己唯一的希望,父母却觉得这无异于飞蛾扑火,同样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为何在认知上会有如此大的反差呢?
研究显示,年幼时曾受过父母不正确对待的孩子,会在内心深处形成不同程度的残缺,导致各种人格缺陷,我们把这一部分孩子称为家庭的原始受害者。
但是受害者在成年之后,匮乏部分的伤口会持续发出警示,潜意识动力便推动他走向生命极端,比如失学、失业、失婚。专家指出,出现自毁行为,是因为在早年与不称职的照料者相处,习得的原始行为模式,在此后遇到压力时便被激发,通过人生的各种失意刺激父母,以引起他们的关注和爱,期望以此疗愈内心的创伤。
父母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会为突如其来的事件担忧、沮丧,于是造就了家庭的新一代受害者。如此往复,父母子女在关系的恶性循环中,不断纠缠,受尽其害。所以说,在关系中没有完全独立的个体,亦不会有单独的受害者,施与受都是相互的,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大文豪托尔斯泰曾说过:“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由于各自的创伤点不同,导致了名目繁多的关系问题。
如果我们针对一个家庭关注长达20年,会发现纷繁复杂的问题背后,往往会直指矛盾的源头——未被满足的渴望。命运就像魔咒,在事件中被加深的渴望,呼唤着一次又一次重复疗愈自己,却在爱与被爱,控制与被控制中,虚耗了能量辜负了时光。可是当我们意识到自己生活中的重复,我们要如何面对?又要如何才能停下来呢?
三、整合创伤 改变重复性命运
后来,像茜茜渴望的那样,她和男友顺利考取了上海的事业编,逃离了自己厌恶的家,下面是她在新年后,发给我的邮件。
我自幼生活在北方,早已习惯在明显的季节更替中,感受心境的变幻。只是,从没有像一只渴望终止冬眠的两栖动物一样,期盼着春天到来后的第一次破土。
上一次感受到这样温暖的风,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那天我走出家门,就被环绕周身的暖意包裹着,幸福和对未来的憧憬袭上心头,这是我第一次想到终极,也是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内在和谐对一个生命的意义。
哲人说,我们只需要做好喜欢的事,顺着内心指引深入走下去,就会在这趟寻访的旅程中,探到真意。可是,我不懂,直到在这个春日温暖的阳光中,抬头看到悄然绽放的玉兰,她用自己内敛的美,向我展示着生机与活力。仿佛在说:你看,何必要着急,我们又不经意的相遇了,就像是昨天,就像那些曾重复的过往。
也许我仍是不懂,仍活在迷雾之中,但那又怎样呢?春的信使已向我走来了,她正在风中淡然的笑着,然后点头示意我们一起前行。我只是默默看着她,没有言语,仿佛听到了来自地下深层轰然的碎裂,轰轰隆隆……像极了雷声。
她是连接天地的使者,蓝蓝的天空是绽放的背景,肥沃的大地是生长的所在,她用自己蓬勃向上的生命活力,深深震撼着我,或希求、或寻索,或了悟、或释然。
花有花期,人也有生命周期,您会如何看待一朵花,又是怎样看待一个人呢?
尽管我无法判断茜茜的未来,依然欣喜着她的改变。法国著名心理学家皮埃尔·雅内提出,那些经历了创伤的个体,仿佛人格发展在某一时刻停了下来,而且不再吸收新的元素以扩展自己的人格。
有时你可能也感到,身边经历过重大创伤的人,似乎有一部分要比他们实际年龄“年轻”,你会从他们身上,依稀看见那个有些扭曲的少男少女。那种在不经意间流露的“低于现实年龄”的感觉和创伤造成的“成长阻滞”是有关的。同时期,弗洛伊德也提出,如果没有能够整合或消化好创伤,那些被压抑的东西,注定会变成“当下的经历”被重复出来。
我们潜意识中,都有一种想要回到最初状态的渴望,希望能够变被动为主动,掌控那些在我们年幼时无法控制的东西,改变最后的结果——这是弗洛伊德所理解的,人们重复创伤的动机。它把这种“重复”的现象命名为强迫性重复 。“强迫性重复”是一种心理现象——个体不断重复一种创伤性的事件或境遇,包括不断重新制造类似的事件,或者反复把自己置身于一种‘类似的创伤极有可能重新发生’的处境里。”
研究显示,生理和心理的成熟,都能提高个体应对外部威胁的能力。越成熟,应对能力越好;习得的调适经验越多,应对能力也更强。而一个好的照料者对孩子来说是重要的外部资源,也影响着孩子内部资源的形成,拥有一个“安全的底线”对人类身心健康发展有着关键作用。
随着孩子的成熟,他们会不断获得新的认知框架,并用这个不断扩展的认知框架来解读自己当下的生活。随着这个认知框架的扩展,孩子们会越来越不用依靠外部环境来调节自己,当家庭成为动力之源,内在成长也就真正开始了,变得能够全然享受生命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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