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初,我前往帝都北京。
一、一个老翁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回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我这次旅途中遇到了三个人,但是,必定是前世我们有五百次的擦肩而过才换回了今生他们在我的生活留下重重一笔。
那时正值雨季,暴雨阻断了往北京的去路。火车无奈在焦作停车近16小时。自带的干粮将近见底,火车餐厅人满为患,卖泡面和盒饭的推车也被前面车厢“洗劫一空”。而此时,家乡也正在经历一场历史性洪灾,几乎全县居民都被转移,幸运的是,他们有党和人民的关注和照顾,救济粮堆积如山。而这趟列车被困于此,是无人问津的。
等待是世上最无聊的事情。
并且还是饿着肚子等。如何打发这种无聊冗长的日子,成了车上乘客的抱怨所在。有些人睡觉,有些人一起各自抱怨因为临时停车被耽误行程后又相互安慰,而有些人约上同车厢的陌生人打扑克。
可见,人类有这样一种特点,就算素未谋面,只要在“灾难”时刻,只要有共同利益,大家都是可以相互团结,相互扶持的。
意外的停车倒使得本来安静的卧铺车厢热闹起来。聊天声,摔扑克声,用一门炸弹逆胜庄家时平民的欢呼雀跃声和随之而来地主的唏嘘声。
而这时,一位老翁的举动让我十分意外。他从卧铺上缓缓坐起来,拿出包里的单反,挂在脖子上,起身离开,开始摄影。
原来他对面就是他的儿子,说这位老翁已经高龄85。
我瞬间就目瞪口呆,惊叹不已。同车厢的其他乘客也投出惊奇的目光,张大嘴巴,发出各种震惊的语气。
老人将挂在胸前的单反用专业的手势托到脸前,靠近眼睛时眯起另一只眼睛,那么专业,那么熟练。且不论他是否是专业摄影师,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用单反,更别说老人。而他摄影时,捕捉的画面令我非常感动。他拍摄的或是靠窗看风景的姑娘那放空的神情,或是团坐在一起打牌的叔叔们热烈愉快的气氛,或是在吃泡面的小伙子那年轻力量。
全都是充满生气,实实在在的人生状态。老人内心是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的。他对生活充满着无限的热情,老人人老,心不老。这让人不得不动容,因为如今繁忙的快节奏生活让我们很多人失去了观察生活,体味人生细节的能力,我们忽略了自己的内心,因此也就忽略了生活。
八十五岁高龄的老人不是在家安享晚年,而是在这样充满未知与无限可能的旅途中度过时间,而且还怡然自得,毫无抱怨,满脸享受。瞬间,让我满腹因为临时停车产生的不满与无奈化解了几分,以坦然面对和淡定享受替代心中牢骚。这是我此行出发遇到的第一个人。他让我可以从开始就带着一颗细腻,淡定的心继续迎接后面的一切。
二、一个男人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对我而言偶遇贵人一席话也足矣。
火车仍旧丝毫未动。此时却有位乘客补卧铺票来到我这节车厢。该相遇的始终会相遇,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初见他,让人觉得他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他身着T恤和牛仔裤,干净朴素。只是头发长到齐肩,且略微卷起。这身打扮,我不得不猜他是一位画家,或是其他之类的艺术家。
说来奇怪,大概是注定要相识吧。我找东西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
他轻声问我:“你也喜欢看书?”
“嗯。”我抬起头看他一眼,微微一笑。
“看书好,多读书有好处。”他像是遇到知己一般。
原来他姓周,并非艺术家。而且,他曾经从事的行业让我对“表里不一”这一成语有了更加真实的理解。
他曾经开赌场。黑白两道的人他都需要接触而且很熟识,并且还可以将这样复杂的关系处理得游刃有余。我本以为他必定“沾染”过不良的东西,且处在黑白的交集地带――灰色地带。然而他接下来的谈论令我眼前一亮。原来,环境并不一定能够从根本上左右一个人,重要的是有一颗不偏不倚的心。
他说在赌场中,他见过各色各样的人,遇过大大小小的事。重要的是坚持自己的立场,坚守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不随他人怂恿教唆,不做墙头草,在面对违背自己底线的抉择前,一次也不能退让和妥协,否则,就会被别人找到弱点和破绽,下一次就会失去防线,自己的立场和选择就会被别人夷为平地。相反,只要不妥协,他们就不再来动摇或者逼迫你,因为他们已经非常清楚你对待某件事情的态度。
他并没有举例很多具体经历,只说到毒品这唯一的例子。他说面对毒品,他的态度非常坚决。因为毒品的悲惨后果他非常明白。面对毒品,他必须有自己做人的底线和原则,拒绝的态度必须鲜明,绝不能有一次一丝的动摇或者屈服,否则就要彻底沦陷。因此,那些人再不会在他面前提到毒品。由此及彼,其他事情也是如此。
听完,我觉得很惊险。
然而他现在已经不再与赌场有任何瓜葛。他现在四处旅行,感受自然与人文。生活经历丰富的他,思想极为豁达,淡泊。
他们那辈由于自己年轻时努力积累的财富和人生经验,已经让内心得到沉淀。而我们当今的年轻人为生计奔波,生活压力太大,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关注自己的内心,他说解决方法就是――多读书。他说他的处事思想与方式与他多读书密切相关,读书对我们的影响潜移默化却坚定有力,它可以帮助我们沉淀心灵,洗涤灵魂,养成气质。正所谓,书中自由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腹有诗书气自华。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火车早已开动,而且到了周先生的目的地。分别之际,我却知道了他的另一个惊人的事实――年龄。他告诉我们他的实际年龄,可是在我们看来,他却比他的实际年龄年轻二十岁。我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他的冻龄法则,他却很淡然:
他说他没有年龄概念,也不存在心态年轻这样的想法。他只是吃得健康,坚持运动,多读书,追求简单。
而我们知道,简单,多么不容易。
人生就像列车,有人上车有人下车。周先生下车离开,我继续向前。
三、一个少女
列车终于驶进京城。我开始了在京城的奔波劳碌。
北京的斑马线上,地铁里,公交站,人群熙攘。人们之间明明“摩肩接踵”,面孔却“冷若冰霜”。
拥挤的地铁车厢里,每次上下车都要争分夺秒,生怕进不去或者出不来。有一次,我好不容易在下车前,挤到车门旁边,提前做好下车准备。我靠近车门时,手扶把手,略显艰难。此时,我身前站着一位年轻的少女,身穿浅色连衣裙,侧背着我,头发散落在肩膀至后背。看我扶着把手,她立马为我腾出空间,侧回头望我一眼,对我露出微微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很整齐,嘴角上扬,眼神温暖亲切。真的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这笑容让我动容,并在这样拥挤而心情冷漠的情况下,毫无防备地自动对她报以最好的笑容。我们相视而笑,又不好意思,移回自己的眼神,不一会儿又不约而同相视而笑,就这样重复了三次。最后,我先下车离去。
我们就这样,用微笑――无声的语言,交流彼此内心的友善。似乎温暖了那阴凉的地铁和冷漠的气氛。
所以,当我回忆北京之行,我不会忘记这位地铁里的姑娘。在那个空气冰凉,人心相隔甚远的地下铁,有一位姑娘,有着干净的素颜,动人的笑眼,在我下车前的又一抹微笑,让我在夏季北京的燥热中感受到一丝清爽,让我在偌大冷酷的大都市感受到人心的一丝温柔与善意。
或许,无论世界如何变化发展,只有善良温暖的人心能将我们或疲惫或淡漠的心灵感受美好时光。也让我在这样寂静的时刻,默默回忆,因为一个人,一个陌生但却美好的人,让我们对一个并不令人热爱的城市多几分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