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正是樱花烂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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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接到写生通知的时候,正是春日里樱花烂漫的时节。小区里十多年前植下的樱花树已高高大大,蓬蓬勃勃,因为没有人修剪,它们不同于那些规整的被剃成平头的道旁樱,也不同于细脚伶仃的伸长胳膊举手样的花束樱,它们高低错落,泼泼洒洒,像一个个青春期的孩子舒展着臂膀,张扬着个性。

路口向阳处的一株单樱在樱花树里可属得上威猛高大了,那一树花朵白得像腊月的雪,密得像层叠的云,硬生生遮蔽了身后的一片竹林和竹林后的一栋楼房。阳光也格外爱怜这娇艳的花朵,温柔地涂抹在每一片花瓣上,于是每一个花瓣都成了一面亮闪闪的水晶镜子,照得周围的一切都清明澄澈起来。每天早晨,整个小区还在浓睡浅醒中,我匆匆出门,宁可绕个小小的远路,也要从樱花树下走过,只为那一阵淡淡的樱花雨飘落在我的肩头,携一缕幽幽的花香芳菲整段路程。

女儿听说要去城外写生了,美滋滋的就像这满树盛开的樱花,风一来就翩然起舞,纷纷扬扬。原本肠胃不适,头疼脑热的毛病也在出发当天神奇自愈。收拾被褥,打点行装,跟着导航,一路向东,我把女儿送到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片艺术的世外桃源。宽敞的画室,整洁的宿舍,满院的绿植,和蔼的老师,女儿的闭关修炼好似度假。

老师的微信群省去了家长们的牵挂,每天的动态发布,我们看到了孩子们上课的情景和课业作品,看着女儿那美美的笑容和日渐成形的画作,我能感受到女儿暂别校园的学习压力,全身心投入自己喜爱的事情该有多么的心满意足甘之如饴。我没去探望,也没有过多的电话干扰,我相信女儿适应集体生活的能力,更相信女儿合理支配时间的自觉性。

果然,五天后女儿把自己满满的收获呈现在了的我眼前。原来,除了老师授课时要求练习的场景素描、速写和水粉写生作品,她还利用中午午休的时间,悄悄躲在没有人的宿舍临摹水彩画,亭台楼院绿树掩映的小作品看起来让人赏心悦目。可惜我是外行,不能给予女儿任何指导和建议,只能由衷地赞美一句,“哇!画得真好看!”这时她就用教训人的口气说,“妈妈,你别这么夸张好不好,我这就是菜鸟水平,你没看到那些大佬的作品。”我就假装诚惶诚恐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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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写生的高一学生并不多,女儿是和高二的孩子一起上课的。大概是受了老师的表扬和鼓舞,接她回家的路上,“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壮志豪言滔滔不绝,我赶紧给她泼泼凉水,就像拉拉手中放飞的风筝线,别让她失去了自控,飞得高跌得重。毕竟有目标是好事,可是路要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好高骛远不接地气,理想是难以实现的。就像这次写生,因为要耽误一个周的文化课,好多家长纠结着,好多孩子也放弃了。

我趁机给女儿敲敲边鼓,“要做好回校上课啥也听不懂的思想准备哈,实在不行就自学,下课的时候问问老师和同学,不要着急,慢慢补……”我真担心她又会像去年刚入校那样,听不懂就长吁短叹泪流满面。结果,晚上接她回家的时候,她兴奋得像个得了奶糖的小孩子。“妈妈,我去找了语文、数学、物理和英语老师,每个老师都笑眯眯地对我说,要抓紧时间把课补上呀,每个老师都是满满的期待呀,搞得我恨不得今天晚上不睡觉了。”“那可不行,细水长流,你不能熬夜作战,把身体搞坏了得不偿失。”“我不能让老师失望呀,每个老师都是满满的期待,满满的期待呀!”女儿的神情有些陶醉,陶醉在老师们深深的、柔柔的爱里,陶醉在眼前更加茂密的双樱盛开的春色里。

时隔一周,路口的单樱已经换上了绿装,道路两旁的双樱正好到了盛花期。楼高路低,窗外正对着的就是层层叠叠数十枝樱花,花影浮动,粉嫩如霞,灯光下更显得朦胧梦幻。我舍不得拉上窗帘,舍不得拒绝这盎然友好的春意,就像女儿舍不得拒绝老师的温馨提醒一样,在这个春光烂漫的樱花小屋里,女儿点灯夜读,我和她爸陪伴在旁,风暖花熏,相看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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