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封信(深夜出租)

亲爱的朋友,

  祝好!昨日是朋友生日,由于我家离她家比较远,地铁尚未开通,再加上她的豪言壮语要帮我报销,于是来回我都打了车。

  昨晚打车的时候已是八点四十,一路上只听见导航的声音,直走,右转,走辅道。不是是谁先开口的,就聊了起来,司机问从这边走是不是可以走北环,我说我不知道诶,因为是第一次来,他说好,那还是听导航的吧。他问我在这里上班,我说不是,来找同学玩,他说还在上学啊,大几了,我说大三。

  于是他顿了一下,说那马上就要毕业了,我说是啊。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高考,全国卷,然后又聊到了他的儿子,他说他儿子今年刚参加高考,我问考得如何,他说很差,四百多分。我们又聊到了复读,他说他的儿子在考虑复读,因为今年高考成绩太烂,只能上个二本,二本好贵啊,一年要一万九,他说他儿子平时成绩很好,全班第二,结果高考发挥失常,高考出成绩的那天,班主任连忙打电话给他,他说班主任说要不复读吧,学校不收钱,把他调到重点班,老师一对一辅导,我说那很好啊,他说可是他的儿子说复读好累啊。

  我想起从小的语文作文老生常谈的父爱和母爱,正所谓父爱如山,母爱如水,下笔八百字,又是还能超字数,可是那些都是冠冕堂皇的大话,都是先抑后扬,都是一波三折,都是结局感慨,泪流满面。

  我不是在否认作文里的父爱母爱,也不是批判它们的虚假,可是我想,所谓考试作文,需要他人审阅,他人评分,那么这父爱母爱,难道也是可以供人审阅,送人评分的吗?难道零分作文里的父爱母爱就是零分,满分作文里的父爱母爱就是满分吗?

  先前觉得写父爱最好的,莫过于朱自清的《背影》,没有撕心裂肺,也没有大声呐喊,那沉默的父爱就在絮絮叨叨的叮嘱里,就在那摇摇晃晃离去给他买橘子的背影里。

  可是,那个在深夜里开着出租车载客赚钱的,那个自豪地提起自己儿子数学很好成绩满分的,司机,父亲,我想,我也同样感受到了这沉默的父爱。

  我想,他肯定很纠结吧,自己的儿子高考发挥失常,只能上二本,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他当然是想他的儿子能够考上一本,但是复读一年,又是那么辛苦,他不忍心再让他的儿子再次受苦,于是他想,二本就二本吧,哪怕每年学费一万九,他努力赚钱,也能付起。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在想,当他问我大几,而我说出我大三马上就要毕业的时候,他是不是就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呢?

  到家已是九点半了,我跟他告别,他说谢谢。

  谢我什么呢?

  祝一切都好!

  七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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